“师父......”山轻河喟叹地舒出一口气,舒服得头皮发麻,几欲魂飞魄散。缓了好半晌,他餍足懒散地睁开眼,“我......”
山轻河的喟叹戛然而止。
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面前,什么也没有。
只有玉沙像一块寒冰一样发着冷冷的光。神一样俯瞰着他令人不耻的嘴脸。
山轻河的心跳瞬息冷却。
他疯狂地寻找裴颜的影子,左顾右盼却什么也没找到。直到慌乱间碰到乌金剑,一股灵气猛地钻进他受伤的掌心,山轻河才脑仁一跳,恢复清醒。他失力地跪坐在地,大口喘息,空气里淡淡的麝腥气忙不迭钻入肺腑。
这味道,简直让他痛恨自己。
“幻术......师父刚说完我怎么就中招了!我还......难道我真的要绝命于此?”
山轻河泄恨一样抓着自己的头发,想用疼痛保持清醒,又暗自觉得方才的苟且甚是爽快,转念却也觉得自己不堪为人,不配添居裴颜座下。
“不,不,我不能死在这,我不能死在这!要死也要死在师父眼前,让他亲手杀了我!”
蓦地,他想起那恶鬼留下的话,顿时打了个冷战。
他狠狠地朝地上砸了一拳,眼底一片阴寒,“我竟被他算计至此!”
山轻河杵着乌金剑站起,胸膛仍因恼恨剧烈起伏,他迫切地想要找出阵法破绽,却只能徒劳无功,根本无法在扑面而来的黑暗里找到蛛丝马迹。
“师父的信。”山轻河仔仔细细把裴颜的信又看了一遍,心中渐渐安定,也慢慢有了逃出去的章法,“师父料事如神,什么都想到了,只是没想到我略一起心动念就着了对方的道。看来所有的幻术都是来自人心中的一念之差。恐惧是,欲望也是。”
山轻河喘息渐渐平复。
他把玉沙和乌金剑郑重地收在怀里,重新闭目打坐,很快便感觉一股沉稳温暖的气息自丹田深处徐徐升起,整个人也不复先前的慌乱躁动。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落入陷阱。就算你拿裴颜诱惑我,我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伤害他的事。”
山轻河渐觉灵气稳健,身心安顿。
他缓缓吐纳一番,对那存在于无形之中的邪力心存嘲讽:
“你以为世间情爱只有色欲熏心?你错了,我宁可去死也绝不会强迫于他。我对他的爱,永远只是我自己的事。”
山轻河憎恨自己因色欲失控而亵渎裴颜,他招来玉沙,狠狠撞上剑锋三寸,在左手臂上留下一条鲜血淋漓的伤口。
“这样的爱,你就算再做十次鬼也不会懂。这就是为什么你永世不得为人的原因:因为你本来就不配为人。”
血流如注,山轻河没有去止,握剑时手不免微微发抖,他注视着这道蜿蜒丑陋的血色伤疤,心里有什么东西渐渐因疼痛变得清晰。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地动山摇的混乱。他匆忙抬头,见上方窸窸窣窣似有光落下,眼前也出现了十分模糊的十二道光影。
山轻河眸光一亮,不敢犹豫,直接扔出转熄阵的破阵符文,大喝一声“破!”,玉沙乌金齐齐发力,带着虚无阵在天罗地网里撕出一处缝隙,千难万险地劈开一条出路。
山轻河激动不已,抬步要走,转而一顿,“不行,此阵必须彻底毁去!”
“汤家伏鬼阵!”
正在山轻河准备结阵时,一道清脆又坚定的声音带来一阵如日中天的亮光,照亮了整个山洞。山轻河仰头去看,竟是小七身染鲜血却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飞奔而下。
小七的汤家伏鬼阵带来阵阵梵音,空灵飘渺,端庄肃穆,不一会儿便将残存的邪阵涤荡干净。就连逍遥道人的三魂六魄都得到净化,连带着洞外的一缕幽魂,默默聚合一体,诚然就是逍遥道人生前和蔼可亲、道法精妙的模样。
“老宗主......”山轻河看着这道身影喃喃自语,讶异又了然。
山轻河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他,更没想到逍遥道人拼死留下的一缕残魂不仅帮了凌云宗,也让逍遥宗惨绝人寰的遭遇得见天日。
看着逍遥道人聚合后依旧透明的身影,山轻河才明白为什么他之前觉得老宗主的神态很奇怪——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自然没有人的生气。但他还是固执地留守在此地,提醒后来落入陷阱的凌云弟子......
想到这,山轻河莫名想起裴颜,心中顿时酸涩不已,“宗主大义,山轻河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