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交错,缠绵又冒犯。
裴颜顿时从脸臊到脚后跟!
他一动也不敢动地维持着表面的严肃和清正,时不时配合楚宴清的话点点头,脸上尽是凌云宗宗主特有的威仪和清贵。只可惜,飞奔流速的血液和加快跳动的脉息却出卖了他。
裴颜的灵华感受到主人的异常,突然睁开眼,扭过头看了眼山轻河,皱眉不解,似有不满。山轻河余光瞥到亦不敢动,只是攥裴颜的手攥得更紧。倒是山轻河的灵华反应更直白,察觉到师父灵华的目光,立刻“噗通”一下跪下来,对着对方磕头不止。
众人被这有趣的一幕逗笑,气氛顿时融洽许多,众人纷纷称赞凌云宗师徒情深,一个端正公允,一个孝敬知礼。楚宴清这才狠狠松了口气,忙招呼着众人各自散了。
正值天色已晚,许多人便干脆歇在了谭家。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谭家,恐怕只有大门口“谭府”的牌匾上还保留了几分谭家过去的影子了。
夜半子时,一个纤细的身影轻轻推开房门,来到院中。
她在月色下走过白天那惊心动魄的战场,直走到已经挪为废墟的前堂,便顿下脚,目光空洞而冰凉。
她呆呆地蹲下身,捧起一把尘埃,觉得不对,又撒掉,趴在地上向前爬了几步,又捧起一把,还是不对,又撒掉。
如此反复了十几遍,直到一身红裙沾满灰尘污渍,脏兮兮乱糟糟,活像刚从饿殍遍野里爬出来一样,她才停下动作痛哭起来。哭了没两声,又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被人听到,一双凄美的大眼睛里尽是恐惧和悲哀。
她无声痛哭了一场,直到感觉呼吸困难,肺腑憋闷,才勉强停下,强拖着虚弱的身躯从院子里拿来一把扫帚,一下一下把前堂的尘土废墟归拢在一起,然后一点点用手围成个坟头的样子。可惜裴颜的法术太厉害,这里所有的尘埃加在一起,也不过堆出馒头那么大的一个小土包。
堆着堆着她又哭了起来,眼泪断了线一样滴滴答答落下,正浇在这土包上,最后连这馒头大一点的灰烬也都混成了一层薄泥。
她傻傻地看着费劲心思堆砌的坟头毁于一旦,终于忍不住埋进双膝,痛苦地咬着裙角无声地嘶吼。
不知过去多久,女子擦干眼泪,一步一步往谭家地牢走去。
那里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半死不活的谭镜轩。
听到动静,谭镜轩动了动眼珠,继而惊讶地从污浊满地里抬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动情:“梨儿,你还来看我做什么,我已经不行了,回去你义父身边吧,也算有个依靠。”
姜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如死水,心如死灰。
谭镜轩瞧着不对,勉强靠着墙从地上爬起来,颤巍巍走到牢笼边,隔着栅栏伸出手,“梨儿,别为我担心,这一世能娶你为妻是我的福气。只可惜,我照顾不了你一辈子了。”
姜梨听到这句才动了动身子,她拿出钥匙打开牢门,走进谭镜轩,露出一个脆弱无辜的微笑:“夫君说什么傻话。”
谭镜轩一时恍惚,只觉得那微笑美丽极了。温柔妩媚,柔婉多情,恍如新婚那夜娇羞可人,无比动人心弦。
但慢慢地,那笑容越来越淡,越来越浅,最终抿成一条线,冷冰冰地挂在她小巧的鼻子下。
“梨儿的一辈子本就不需要你照顾啊。我本想着,咱们夫妻一场,好聚好散。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没用?对付不了凌云宗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害死我义父呢?”
谭镜轩震惊地看着这个变脸如变天的女人,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认识自己的枕边人。他紧张地咽了口吐沫,刚想开口解释,就被姜梨一巴掌甩回满是臭虫腐尸的地面。
“姜梨?!”谭镜轩捂着脸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整个人惊讶不已。
姜梨一步步走来,面如女鬼,凶神恶煞。全然不复当初的柔情似水,只剩一缕恶毒怨恨的目光阴沉地洒在他脸上。
谭镜轩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像一条等待宰割的野狗一样,满是惊恐地往后爬:“姜梨,你要做什么?是不是山轻河让你来的,是不是凌云宗跟你说了什么?你宁可信他们也不信我?!”
“哈哈,我这一辈子哪有选择信与不信的资格?”
姜梨丝条慢理地摸了摸鬓边的头发,把方才落下的几缕重新盘起来,又稳了稳发簪上的流苏,让它不要晃动得太厉害,随后把目光停在自己光洁柔嫩的手心上,呢喃道:
“我这辈子,从出生开始就是没有资格做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