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谭峰一死,外面如何非议暂且不说,光是家族内部的混乱就已经沸反盈天。
年老者自居长老,处处掣肘,年轻一辈的不服这个新家主,挑衅讥讽。当年威风堂堂的谭家大公子,竟不得不靠着阴明的龌龊手段对他们弹压辖制。如此夙兴夜寐两年多,才勉强坐稳了谭峰当年的宝座。
可仅仅这样,不仅无法满足谭镜轩的野心,也解决不了谭家上下分崩离析的危机。于是为了报仇,为了镇住底下的人,也为了延续谭峰对他的期望,谭镜轩只能一错到底。
对他而言,只要可以达成目的,就是正确。
谭镜轩从回忆中睁开眼,看到站在对面的一众人等,感觉肩膀上如负千钧之重。这种压迫感仿佛不只是阴明和阴十一左一右胁迫着他的臂膀,似乎连谭峰的魂魄都附着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然而越是如此,谭镜轩却越有一种即将爆发的磅礴之力在胸口沸腾。
五年了,他实在无法再等。
谭镜轩用拇指轻挑剑鞘,自谭峰传下的佩剑“问名”应声而出,列阵在前。他眼珠一转,略过神色不满的阴十,目光久久地注视在裴颜的白发上。剑随心动,问名的剑锋自动转向裴颜,蓄势待发。
“裴颜,当年你为了保你徒弟,把我逐出师门,害得谭家一夜之间沦为神魔大陆的笑柄,连我父亲都惨死在你徒弟手中。做师父做到你这个地步,当真是师德典范,无可挑剔。”谭镜轩手握问名,一瞬间,一股强大的灵力犹如一阵狂风,向堂下四周席卷而来。
提起往事,谭镜轩神色越发阴鸷:“当年我确实曾信口胡说你与山轻河关系匪浅,可是今日,你能为了救他不惜自舍修为,以致境界跌落灵力受损——裴颜,你还敢说你们师徒二人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吗?”
谭镜轩的话再一次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众人一时惊讶不已,说什么的都有。有些难听话甚至让秋露白都忍不住捂上耳朵。倒是先前发问的女子揭开面纱,毫不客气地出言嘲讽:
“怎么,谭家主是自知不敌,便先说些莫须有的东西煽风点火,想挑拨众人站到你谭家身后?若是如此,我景家第一个不答应。”
景蝶儿扔掉手里的帽子走上前去,目光如炬:“伙同魔族霍乱世间之罪,你和谭峰死一万次都不够。诸位千万不要被他迷惑!大家莫要忘了,神魔大陆这数万年的太平是流了多少血才换来的。谭家居然为了些蝇头小利不惜拉上所有人陪葬,重蹈当年的覆辙,如此行径,根本不配添居四大世家!”
景蝶儿的话瞬间镇住了所有人的心,方才那些犹豫不决的人也纷纷站到了裴颜身后,山轻河也远远地朝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谭镜轩笑了:“哼,蝇头小利?很快你们就会知道谁才是对的。就算没有谭家,也有刘家王家赵家李家。自古万物兴衰周而复始,杀伐恩怨间隔不断。你们以为如履薄冰的活着就能免去一劫吗?不过是痴心妄想!我和我父亲做的才是永恒的正义!凌云宗所为不过一叶障目,山轻河你记住,没有我还会有旁人,只要你活着,这世间的生死杀戮就永远不会终结!等我们卷土重来的那一日,我一定会让你和裴颜,还有你们所有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山轻河的忍耐已到极限。他冷然听谭镜轩说了许久,见他仍是冥顽不灵,便立刻放弃了裴颜诉求的宽仁之道。在他心里,谭镜轩已经彻底入魔,不可教化。再不诛杀就等同助纣为虐。
山轻河随即将剑锋对准叫阴明的黑衣人,向同伴喊道:“佟蒿,你还在等什么!”
佟蒿原本久久地沉浸在玉簪幻化出的旧日景象里无法自拔,直到山轻河喊了一声,他才木然回神,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谭镜轩在他眼里已不是当初的杀人凶手,而是早在凌云山就该被除掉的祸患!
想起当日之事,若不是自己贸然去给裴颜报信,也许山轻河一早就杀了他,那么佟桀和嫂嫂也不会死,父亲母亲也不会一病不起。那样的话,佟家就还是曾经热闹团圆的样子,一切都不会变......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再睁眼,佟蒿心都死了一半。
他用一种几乎要献祭自己的姿态结阵,丝毫不顾及自己能否驾驭阵法极限所需的灵力。此时此刻,他只恨不能以命换命。高阶灭雪阵在他手下渐渐聚成,山轻河也跟着起了一阵噬月,两相融合下,这灭雪噬月阵竟然渐渐有了些化神之境下才有的灭世之力。
“大哥,我要给你报仇!”佟蒿抱着必死的决心杀向谭镜轩,山轻河紧随其后,一剑将阴明劈向后殿,殿宇坍塌发出轰隆巨响,众人无不惊吓逃脱。
起初大家还能抱着侥幸心理看热闹,但很快就发现身边不断升起黑色烟雾,偶尔有魔兽一类在云雾中流窜,所到之处犹如毒瘴深渊,一个个宾客跟着倒下,其余人这才惊觉魔族真的来了,而且是想把他们全都杀光。
“魔族,魔族真的起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