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师尊,山兄可是无恙了?”楚宴清追问道。
“没事了,”裴颜顺手给徒弟盖了下被子,然后越过众人,看向站在他们身后的蒙面男子,“还要多些这位朋友仗义出手。不只可否让我等一见尊容,改日凌云宗定登门拜谢。”
蒙面男子只静静看着裴颜,许久,他歪了歪头,飞身离去。
“哎!怎么跑了!”佟蒿追了几步,那人却早就没影了。
楚宴清拍手称奇:“果然是神兵天降!”
裴颜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冥冥中感觉此人仿佛并不陌生。这时,大长老拂袖将门窗紧闭,凑到裴颜跟前,低声道:
“现在没有外人了,你说实话,山轻河到底怎么样了?”
裴颜扶着床榻坐下,看着在他跟前围成一圈的人,语气听不出哀乐:“拜两位长老所赐,他现在的修为已经直逼化神中期的我了。只差一道劫破境而已。”
“什么?!”众人惊讶之际。
两位长老是惊讶山轻河的体质竟然如此诡异,而佟蒿和楚宴清则是惊讶裴颜居然跌落到了化神境界。
佟蒿刚想问什么,就被一旁的楚宴清扯了下衣袖,只好怏怏住口。大长老和三长老的脸色更是五彩缤纷。最后还是大长老打破沉默,他虚点了点裴颜的头发,声色沉重:
“你倒真舍得。那可是千载岁月,半生修为啊......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啊......”
裴颜静静垂首,没有说话。
此时微风拂过,暗香幽浮,裴颜两鬓的华发也跟着轻轻晃动,颇有一种难以描摹的空寂之感。许是大家还无法适应眼前的画面,众人不约而同再次陷入沉默。
看着裴颜如今的模样,二位长老想到的是凌云宗不可抵挡的变数,而楚宴清想起的却是这两人身着华服,在佟家喜堂一坐一立的样子——彼时二人尚是花烛明媚,人中龙凤。如今却满头白发,死里逃生。
楚宴清心口一冷,突觉世间之事都太过叵测难辨,就连裴颜也无法与之相抗。
他按下心底的忧思,主动开口打破寂静的空气:“师尊想必也累了,不如我们先散了,让师尊休息一下。等山兄醒了我们再来看他。”众人无不赞同,遂鱼贯而出。一时间空庭寂寞,只余裴颜师徒二人。
裴颜靠在榻上,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疲惫,他闭眼凝神,对躺着的那个说道:
“人都走了,既醒了,就睁开眼吧。”
山轻河在体内毒蛊清除的一瞬间就醒过来了。
在听到裴颜为了他舍了半生修为时,更是鼻尖一酸泪意上涌。他迫切地想拥抱这个他差点再也见不到的人,可是又觉得自己不配出现在他面前。
他哪里值得裴颜舍去半生修为去救呢?
他爱护他,如兄如父,无微不至。可他对裴颜存的又是什么龌龊不堪的心思。
他怎么有脸承裴颜这么大的恩情?
这份亏欠,今生今世也还不完了。
山轻河想了很多,仍然不敢睁开眼睛。裴颜也不催促,只是在一旁默默凝神调息。他一路奔袭又虚耗过度,此刻明显觉得体力不支。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方觉恢复了些。
他缓缓睁开眼打量装睡的弟子,视线聚焦在他惹眼夺目的艳丽额间无法离开。不知是不是他视线太过逼人,山轻河受不住,终于睁开了眼。
原本他起身的动作还有些犹豫,待看到裴颜满头雪白后,他立刻蹿起来扑跪在他面前,颤抖的手一缕缕拾起他散落胸前的白发,双肩不住颤抖,眼眸浸满痛惜。
“师父......”
山轻河久未说话,猛然出声,带着刀剑相交般的粗糙喑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头雪白,眼泪猝然落下,“你怎么这么傻。”
他还想说什么,张嘴却是一声悲怆的哭腔。他咬着拳硬别过头去,紧紧闭上双眼。裴颜看着他的样子也禁不住叹了口气。两个人相顾无言,各有一堆心事无从说起。
这场惊心动魄的生离死别仿佛将他们的关系拉进了许多,可亏欠也水涨船高。裴颜心知肚明。
“别哭了。只是修为而已,以后再修就是了。”裴颜拽他衣裳。
山轻河侧过头,余光刚一看到那片白又猛地转回去。
许久,终于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