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轻河努力触摸他并无实体的脸庞,眼神悠远渺茫,声音也越来越低微:“师父,你知道吗?原来‘遗憾’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刻就开始了。自此以后的每一天,与我而言都是遗憾。因为,”山轻河努力抬起双手,想抱一抱眼前的青衣男子,玉簪更是倾尽全力俯到他怀里,可山轻河依旧觉得怀中、心口俱是空空荡荡,“因为,我从未如实告诉你,我一直——”
“大师兄!!!”
佟蒿破门而入,楚宴清紧随其后,“山轻河!”
二人一接到传音便疯了一样御剑而来。为了再快一些,楚宴清甚至烧了几颗价值连城的灵珠帮佟蒿的佩剑提速。然而等他们赶到芙蕖宫,一看到殿内的场景,心顿时凉了一截。
尤其是楚宴清,他敏感得觉得,此刻他和佟蒿不该出现在这打扰他们,但山轻河泪中带笑的面容又透露出见到他们的欣慰。
只是他已经精疲力尽了。
蛊虫之毒已彻底蔓延,黑色纹路一寸寸从他身下攀缘,直到覆盖脸庞,爬上眼角眉梢。
佟蒿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落下泪来,楚宴清则跌跌撞撞走过去,一个失力,跪倒在山轻河身边。
楚宴清抓着挚友的手,声泪俱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山兄,你,你,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山轻河微笑着摇了摇头,他看了看佟蒿,又看了看二位长老。最后目光久久地定格在碧玉簪脸上,眼泪一颗一颗滑落,不舍与悲哀如水中澜漪,重重叠叠。
“大师兄,”佟蒿终于忍不住扑倒他床前,“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啊!如果我知道会害得你这样,我死也不会让你们离开啊!”
佟蒿终于克制不住,嚎啕大哭。想到大哥和大师兄都要先后离开他,佟蒿顿时心如死灰,觉得了无生趣。他不断责怪自己为什么非要报仇,如今拖累师兄也要离他而去!
山轻河想要安慰他,但此时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只能长久凝望年长几岁的楚宴清,见对方郑重的点点头,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遂最后一次把视线移向玉簪,用尽全力,从嗓子眼里挤出最后一点声音:
“师父......你再唤我一声。”
玉簪忙不迭点头,一遍遍张嘴,奈何就是发不出声。
他拼命用两只手去揉搓抠弄自己的喉咙,直看得三长老都不忍卒读,闭着眼又向它注入一道灵力,希望能帮玉簪开口说话了却山轻河最后的愿望,然而还是没用。
无论玉簪怎样努力,它就是说不出声,只能无声地做着口型,一遍遍徒劳地喊着“山轻河”。
山轻河不忍看它如此难过,轻轻晃了晃手指,玉簪慢慢停下挣扎,愧疚而悲痛地埋到他胸前无声抽泣起来。它没有眼泪,却有一滴滴灵珠如泪般洒落,结为实体,滚落到山轻河胸口。
山轻河已到了弥留之际。
他遥遥看了眼门口的方向,知道自己与裴颜已再无相见之期,于是心神俱灰,再无留恋之意,连最后一点灵力也开始溃散。
山轻河最后望了望玉簪那张酷似裴颜的脸,突然福至心灵,用口型问道:“师父,是你吗?”
玉簪急忙点头,又摇头,转瞬又点点头。最后,唯有大颗大颗珠泪落到山轻河身上,数量之多令人咂舌,转瞬间铺满一床。
“算了。”山轻河无力轻笑。
“是我妄想。”
他移开目光,心中哀叹。
“也许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妄想。”
山轻河在心里说完这句,慢慢闭上眼睛。
油已尽,灯已枯。
魂飞刻,魄散时。
此生种种不甘、不舍、所失、所得,都化作一阵风。吹散一生精雕细琢的爱,两世念念不忘的情...
灵馥上空,乍然响起一阵恸彻天地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