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颜微微吃惊,旋即松开手,看着山轻河因为脱力跌在地。
“你怎会这样想?”裴颜额间蹙起。
山轻河抚着喉间苦笑一声:“那夜我从山上醒来,他们都说看不出我灵华根骨,说我能混过外门弟子考核已是万幸,断不可能拜入师门,学有所成。”
“我志不在此,走也无妨,谁知偏又被你收入门下,偏又——”
山轻河咬了下舌尖,没说完后半句。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算到谭镜轩今天有备而来,找到秋沉也只是想拖延时间不回席上,他却说可以帮我稍作遮掩。我看他就是个绣花枕头,也不敢拿我怎样。就答应了。谁知又弄出什么人形灵华,弄巧成拙,更难收场......”
一时逃避反惹出更难圆的谎,山轻河悔不当初。
裴颜坐在灯下,看着他把乖顺的头发搓成一团乱麻,心里反倒生出几分欣慰。原以为他只会一味用强,原来也有心思细软为别人考虑的时候。
只是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解。
“拜师至今,我何尝说过你不能修行?”
山轻河迷茫地抬起脸。
“从青冥峰上回来,我又何尝说过,你那人形灵华是弄虚作假?”
山轻河由迷茫转为震惊!
裴颜示意他起身,又翻过他的手,在他掌心轻轻一拨——
山轻河一个哆嗦,掌心猝然亮起一团蓝色火焰,那小婴儿正在地上爬来爬去玩得忘乎所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已经搞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哆哆嗦嗦摊着掌心,被裴颜好心握住,慢慢连慌乱的心跳也稳健了几分。
山轻河压不住喉咙里的尖叫:“你别告诉我,我真是什么大智若愚的不世之材?!”
裴颜含笑坐下,虽没说话,却已经表明一切。
山轻河愣住片刻,立刻大叫一声奔出凌尘殿,绕着梨花树狂奔几圈。良久,他大汗淋漓地回来,塞给裴颜一怀才开的梨花。一撩衣袍跪到在他脚下,眉目灼灼,言辞恳切:
“我绝不让你灰飞烟灭。”
裴颜没想到他脱口而出的竟是这么一句话。
他怔了怔,隔花而笑,无奈摇头。
见裴颜如此淡然,似乎全不把自己的忠诚爱戴放在心上,山轻河低喘几声,身上的热汗慢慢冷了下来。
“对了,师父让我背的书我已然背完。明日就要去天道堂上课,师父可还有什么要嘱托的?”
这倒是个正事儿。
裴颜把花放到一边,抬手让人起身,叮咛不止:
“明日第一课是柳如云来给你们上,虽然是些老掉牙的故事传说却不可粗心忽略,要一一记在心里,回来我一并检查。还有剑阵之道,明晚开始,为师亲自传授。”
裴颜又挑起一根花枝,点着他的肩警告:“别忘了,我的弟子并不好做。五年后又是拜师大典。你若不好,自然有人取而代之。这五年,你务必勤勤恳恳,日以继夜,不可有一丝懈怠荒废,否则——”
“好。”山轻河一口答应。
“先前我以为自己不行。现在既然我和别人一样,那不修出个大罗金仙,我决不罢休。”
裴颜挑眉,“这么要强?”
“不敢给真仙丢人。”
山轻河看着他,神色是少有的认真。裴颜当他又是嘴里抹蜜心里腹诽,遂摆摆手叫人退下休息。
回了偏殿,山轻河脸上的笑终于清淡了些。他坐在凳上,细细回味裴颜方才的神情,总觉得看不真切。
“难道我是个天才这件事,他一点也不高兴?”山轻河心里奇怪,“不,准确的说,他是一点也不惊讶......”
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裴颜一早就知道,所以才力排众议将自己收入门下?那大长老二长老他们也不该一无所知啊,怎么他们二人今日就如此惊喜?
山轻河在脑海里细细串起这几件事,总觉得自己离这位一步真仙越近,反而越看不清。
“没事,早晚有一天,我要你干干脆脆地承认,承认你为我高兴,为我骄傲。”
灯花噼啪,山轻河面含微笑,额间印记暗暗发光。
“我要你亲口承认,你的嫡传弟子之位,非我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