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朝驹深思良久,低声道:“好,我会和他说的。”
他回到院子里,月亮已经高悬。初十的月亮不算大,只有半轮在天上,照得院子里朦胧一片。小道尽头的亭子里,公冶明还坐在石凳上,托腮看着面前的棋盘,不知在思考下一步怎么下,还是在发呆。
月光透过亭子的檐柱,照在他脸上,显得骨骼分明。
白朝驹忽然觉得,他似乎又瘦了些,从前两腮还有圆,显得稚气。现在那些稚气已完全褪去,剩下紧贴着骨头的一层皮肉,在清冷的月光下如白玉一般。
他走过去,在公冶明面前坐下。
公冶明直起身子,说道:“我想到该怎么下了。”
“公主有事托我告诉你。”白朝驹说道。
“是去沙州的事吗?”公冶明说道,“方才皇上的人过来了。”
白朝驹一惊,赶忙问道:“那你答应了吗?”
他其实也不知道公冶明应不应当答应。于理上他是应当答应的,可他毕竟是个当面拒绝过皇上的家伙,就算拒接圣旨也不足为奇。而于情上,白朝驹其实也有些不愿意,不舍得他去沙州那么远的地方。
鞑靼军气势汹汹,十年前的天乾关之变还历历在目。如今他们再度来袭,三卫失守,剩下的兵马不足千人,定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皇上说,就调一千人过去。”公冶明小声说道。
“才一千人?”白朝驹惊愕地站起身。
公冶明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商量了,说只是守城,不用那么多人。况且那里还有五雷神机炮,肯定守得住。”
要是守得住,那斥候为何还要千里迢迢过来求援军呢?白朝驹不安地想着。
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多派点兵?那些失去的疆土,失去的三个卫所,都不打算要回来了吗?
他还在恍惚,只觉得一只手托住了自己腰,他的双脚突然悬空,整个人被托举起来。公冶明一手托腰,一手绕过他的膝盖,把他横着抱起。
“你这是?”白朝驹还在愕然,那只环在他腰身上的手臂忽然松开,他倒在一块松软的布料上。
公冶明把白朝驹抱进屋里,丢在床上。随即转身将门锁上,窗户也合上。
“我和你说过,成亲之前不可以做那种事的。”白朝驹说道。他是个保守的好孩子。
“我现在不想成亲了。”公冶明说道,在他身边坐下。
“你到底搞什么?”白朝驹被他出尔反尔的话语弄得恼火起来,他已经在做准备了,连媒婆也好不容易找了一个,这个人却变起了卦来。
“成亲也是你说的,现在不成亲也是你说的……”白朝驹气急道,嗓门克制不住地越来越大。
“你先听我说。”公冶明想解释。可白朝驹的声量远远盖过了他,并且还在继续:
“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你究竟理解什么叫成亲吗……”
他真心质疑着,双颊气得通红,接连不断地输出着自己的不满。忽然一片柔软又稍显冰凉的皮肤,在他动个不停地嘴皮子上贴了一下。
白朝驹一下就停住了,半张着嘴,他在消化公冶明方才偷袭般的一个吻。
“我是认真的。”公冶明终于能让自己的声音被他听见,“我知道沙洲战况危己。我们只有一千个人,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守下来,我担心自己一去不回,会让你一直等我。”
“不许你说这么晦气的话。”白朝驹摇着头,“你本领那么厉害,肯定能活着回来的。”
公冶明没有点头,他心里也没有底,他也不想留给白朝驹太多期望。
“要是守下来,我也可能一辈子就守在那里了。”公冶明说道,“我知道你想在京城做大官,你也不必为了我,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沙州了?”白朝驹问道。
公冶明点了点头。
白朝驹低着头,惭愧地笑了下:“我一开始,真以为你会拒绝的,连公主也这么以为,所以让我来劝你。我们都低估你了,你真的已经及冠了。”
“我想在离开前,最后和你待一晚。”公冶明说道。
“好。”白朝驹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