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十年,十一月廿三,冬至。
陆镶是五日前到的长安,在得知陆铎被抓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地就来了。
祭天大典的队伍一路浩浩荡荡,长达十里,光是卫兵就有上万人,马车数百辆。队伍前面是皇家宗亲,最后是陆镶最信任的将军刘胥之。
陆镶到了西安,先在总督府里,受到陕秦总督傅治的盛情款待。
就这样悠哉地度过了五日,到祭天大典开始前的两个时辰,陆镶才向手下打听起陆铎的消息。
“回陛下的话,景宁帝已被妥善安置。房间是刘胥之刘将军特地吩咐过的,四壁密不透风,只有扇小窗传递伙食。”下属回答道。
“没抓错人吧?”陆镶还是问了句。
“景宁帝的贴身玉牌,金印都已一一核对,相貌也与画像上相似,恳请陛下明查。”下属毕恭毕敬地呈上玉牌和金印。
陆镶细细看了会儿,点头道:“不错,传我的旨意,让他自认为太上皇,不然就呆在那地方一辈子。”
“是。”
吉时将至,祭坛上却空无一人。
陆镶的队伍走到山腰的位置,被数棵倾倒的树木和石块拦住了去路。
“陛下,近日这骊山上风雪太大,把路堵住了。”随从小心地禀报道。
“怎么回事,昨日不是清了路吗?”陆镶问道。
“回陛下的话,昨夜一阵狂风大雪,下得太大,这路就被堵上了。”随从说道。
这时,另一人从远处风尘仆仆地跑来,说道:“陛下,还有道山路能上山,我们的士兵刚刚清干净,只是路有些小,比大路窄得多。”
陆镶无奈笑道:“也罢,瑞雪兆丰年,只能从那条路走了,不耽误吉时。”
跟随陆镶的随从众多,有近千人。但山路狭窄,队伍被挤压成细细一长条,文武百官都在靠后数里开外的位置,等他先走。
陆镶坐在轿子里,行进在队伍靠前的位置。他掐指算了算时间,应当差不多。
尽管途中耽误了点时间,待他们走到祭坛上,恰好临近吉时,大典正巧开始。就当那堆树干乱石,是自己掳走兄长的报应了。
陆镶正想着,突然感觉轿子停了下来。
“何事?”他出声问道,见轿子的帘子被掀开了。
“皇上,有人拦路。”那随从颤声说道。
“拦路?定是陆铎的人,赶他们走就是了,护卫不是有火铳吗?直接开火,不要耽误事。”陆镶下令道。
“皇上。”那随从显然非常害怕,非但没有出去,说话声音更加颤抖了,“他们也有火铳。”
“他们也有火铳?”陆铎惊愕地站起来,想往轿子外走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皇上,万万不可出去,他们的枪口都对着咱们。”那人还想阻拦。
“朕是天子,怎么能退?”陆镶说道,“他们既然不敢直接开火,定是有求于朕。再不济,这么多人,还有盾牌挡着,他们未必打得中朕。”
此话说罢,随从也不敢阻拦,只得搀着他从轿子里下来。
一出轿子,就见到狭小的隘口处,站着数名端着火铳的蒙面人,他们穿着白衣,蒙着脸,与山上的雪景几乎融为一体。
从他们露出的眼睛,和冰白的睫毛可以看出,他们在这里潜伏很久了,至少待了整整一夜,就等着陆镶的人过来。
“泰和帝。”一个明朗又颇有磁性的声音说道。
陆镶闻声看去,说话的是个少年,他已经揭下了蒙脸的白布,露出格外年轻的脸蛋。他一对剑眉飞扬,眼眸闪耀如星,脸上挂着笑意。
“你这小山贼,胆敢拦朕的路?还不快快撤退!朕手下这么多人,顷刻间就能要了你的命。”陆镶沉声说道。
“草民不敢要泰和帝的命,只是奉真天子之命,在此阻拦。”白朝驹说道。
他是陆铎的人。陆镶听出了少年的意思,笑道:“你口中的真天子,已经被朕说服,自愿让位给朕。”
说罢,他欲抬起手,示意官兵听令开火,把面前这名嚣张的“山贼”就地正法。
白朝驹抬手指了指山壁的位置。
陆镶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就在他们谈话的方才,两侧山壁上密密麻麻地探满了人,手上架着弩箭,对着自己。
“余齐将军,你也要造反吗?”陆镶对着山壁上的人喝道,他记得,这两侧的山壁也派了自己人把守,负责的将军正是余齐。
只见山上有人丢出个圆滚滚的东西,东西滚到陆镶脚边,他定睛一看,正是余齐的脑袋。
方才分明没听到太大动静,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占领的山头?
这种事,只有朝凤门的杀手才能做到,他们竟真的收编了朝凤门的人。
“泰和帝,请回吧。”白朝驹说道。
“你们这般声势浩大,就为了阻止朕这一场祭天大典吗?”陆镶心中的怒火到了极点,竟然笑出声来。
“好,好,这次祭天大典取消也罢,等来年孟春重办一场。”
说罢,他返身回到轿子中,掐指算了算,不急这一时半刻,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效仿陆铎当俘虏才是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