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朝驹看公冶明的样子不太对。
就在刚刚,他眼里充满了愧疚。而现在,这些愧疚完全消失了。他的眼睛比黑孔更空洞,连黑色都看不到。
他好像瞬间被抽空了灵魂,那些歉疚、痛苦、愤怒、亦或是仇恨,全都没有。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感受不到。
就像死了一样。
“你看看我,快看看我。”白朝驹拽着公冶明的胳膊,他知道他平日里也呆呆的,没什么表情,但不是现在这样。
现在的他就像个假人,那双干净的眼睛只是对着你,不是在看你。
“你是不是哪里难受?哪里不舒服?”白朝驹开始摸他的身子,他在想是不是哪里飞来的暗器,一瞬间刺中他的命脉,要了的他的命。
白朝驹把他上上下下摸了一遍,他身上什么异常都没有,脉搏也在平和地跳动。
但他看起来就是不对劲,很不对劲。
“我刚刚话说得太重了,我抱你去床上好不好,去床上躺会儿。”白朝驹抬起他的胳膊,把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
这时,他感觉那只手反向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白朝驹看到自己的胳膊,被一点点举到自己脸颊的位置,手指触碰到一点流淌下来的、冰冰凉凉的液体。
“我……哭了?”白朝驹神经紧绷地太厉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掉了眼泪。
他也没想到,面前这位毫无神采的“死人”,给出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让自己擦眼泪。
公冶明很艰难地动了下嘴,嘴唇微微张做个圆形,好像在说“我”。
“你难道要跟他走?”白朝驹焦急地皱起了眉头,他不能再回朝凤门了。
白朝驹没见过仇老鬼,但他大概能猜到仇老鬼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为了获得想要的孩子,可以把孩子的全家都杀了,甚至毫不手软地把孩子灌哑,他根本就没把他当做人来看。
而且,白朝驹能肯定,小老鼠现在木木的样子,一定是仇老鬼造成的。
他怎么可以再回到那种人身边?他确实有点呆,有点缺乏常识,但心眼是好的。而且,他在一点点好起来了,开始变得爱笑,怎么偏偏这时候……
“我……必须跟他回去。”公冶明终于说出了他想说的话,“不然,你会死。”
“那你怎么办?”白朝驹满脸焦急,“你要是回去了,不也凶多吉少吗?还不如一起,要死一起死!”
公冶明摇了摇头,抓住白朝驹的胳膊,大力拉他回到后屋。
“怎么了?”白朝驹见他忽地抓起包裹,那里放着他们换洗的衣物,整整齐齐叠着。
他在里面翻来翻去,把衣服搅得乱七八糟。
“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吧。”
公冶明没有回他的话,在包裹里翻了一会儿,掏出一个挂着流苏的牌状的东西,塞到白朝驹手里。
白朝驹愕然地看着手里的玉牌,不论雕工或是品相,都是极佳的一块玉。这玉牌是成内外两件套成的,中间是晶莹透亮的白梅花,外头是个窗栅,可以微微转动,窗栅玉质黑黄,但配合雕工,看起来惟妙惟肖。
白朝驹惊奇地瞪大了眼,不可否认,这东西绝对是极其精美的配饰,一看就价值不菲。他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公冶明看出了他的疑惑,赶忙解释道:“我用郡主给的银子,买的。”
白朝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那些银子,他应该留着买解药啊。他自己身上的蛊王都没解,那些药,费钱得很。他怎么还拿银子买这个?
“本来想找个机会送你,来不及了。”公冶明帮他把手指合上,让那枚玉佩牢牢握在他的掌心。
“你怎么不把钱好好留着……”白朝驹问道,声音也有些哽咽。
“我看到高大人有一个,想让你也有一个。”公冶明说道。
应当是那天,他们去见高风晚时,自己多瞟了几眼高风晚的玉佩,被他看到了吧。白朝驹感觉眼睛酸酸的,其实他也不是那么想要这种东西,就是想看看罢了。
“可以不走吗?我们一起,总有办法的。你师父在那么远的地方喊你,肯定不知道我们具体在哪里……”
“他很快就会找到的。”公冶明很认真地说道,“你带着那人走,躲段时间。”
“那你怎么办?”白朝驹真的很担心,担心他回去后,再也没法回来了。
“我没事。”公冶明说道,“郡主说过,朝凤门知道皇上的下落,我可以找机会打探。”
白朝驹看到他眼睛弯了下,那张木了很久死气沉沉的脸上,忽地浮现出一抹笑意。像是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照射出来,只一点点和煦的明媚,却将阴霾一扫而光。
白朝驹很喜欢他笑,他平时根本不笑,只是偶尔笑一下。但他笑起来特别好看,大抵是他笑的时候,那双漂亮眼睛格外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