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钺从县衙走出,使唤着他那双僵硬的双腿。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想着,魏莲大抵也活不了太久,这事就只管往后拖,别丢了捕快的位置就行。
他才出门,就见捕快怒气冲冲地向自己走来。
“你一早上去了哪里?”捕头盛气凌人地指着他,迎头盖脸又是一顿责骂。
王钺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是习惯性地点着头。他在街上走着,按捕头给他安排的那样巡街。
但他只是在街上走,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巡什么,他好像什么都看到了,但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只是走着,走到天黑,这一天就过去了。等到明天,再重复。
沧州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热闹,这里的大街小巷日日夜夜挂满灯笼,家家户户大门敞开。张灯结彩的,宛如节日一般。
他习以为常的看着这一切,这里所有人都生活得井然有序,怡然自得。
他也应当是这里的一份,但似乎又与这里无关。
喧闹的大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传来。
“敢问您可是王钺、王捕快?”
王钺听到自己的名字,脑子一下清醒了大半,警觉地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喊他的是个老和尚,他身穿百衲衣,胡须和眉毛都是雪白,他双手合十,恭敬地对王钺行礼。
“大师有事请我帮忙?”王钺握紧了手上的枪,快步走上前。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老和尚说道。
“大师,我虽有苦闷,但无心皈依佛门。”王钺说道。
“有缘而来,无缘而去。”老和尚又道。
“大师此言何意?”王钺察觉他话里有话。
老和尚抬手,从袖子里翻出一朵残缺不堪的莲花。
王钺明白他所指是谁,眼神一横,提起手里的枪,指着老和尚脖颈。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想魏莲被劫走的事情,昨天夜里才发生。加上他是被秘密劫走的,典史为了避免百姓知道县衙无能,严令封锁此事,没让消息外泄。
这个老和尚,是怎么得知这事的?他难道参与了劫走魏莲的事?
“施主莫要生气。”老和尚丝毫不慌,“老衲,是为施主送缘来了。”
“送缘?”王钺冷笑道,“我只听过化缘,哪有什么送缘?”
老和尚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施主,请随我来。”
建州城外的水道上,船夫摇着船,船桨晃着,在狭长的河面上留下一道尾线。
船仓内,两个少年正对而坐。
白朝驹伸出右手,挥到额头边又放下,然后用小指点了点胸口。
“这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的意思。”公冶明说道。
“原来是这样。”白朝驹说着,又重复了一遍,“原来是这样。”
公冶明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白朝驹微微扯了下嘴角,露出个抱歉的笑:“我好像……”
他酝酿了一会儿,又觉得那事已经过去好久,现在重提似乎没有意义。而且,公冶明完全没把那事放在心上。
只是白朝驹有点惋惜,这是公冶明跟着魏莲离开时,背着魏莲想传达给自己的话。
他若能早点看懂就好了,也不至于产生那些莫名的猜忌和不信任。而他无意中散发的不信任,或多或少刺伤过他,尽管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察觉,但这仍让白朝驹产生了愧疚。
白朝驹很认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他指向自己,很认真比划道:“我,对不起你。”
“没事,已经不疼了。”公冶明以为他说昨天那一拳的事。
白朝驹摇了摇头。
公冶明忽地挺直腰板,眼神凝重,他以为白朝驹瞒了特别重要的事,才在这里道歉。
白朝驹忽然一笑,说道:“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你也可以不原谅我的。”
他胡乱地解释着,没想公冶明皱眉说道:“那你给我打一拳。”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你也可以不原谅我的。”公冶明重复了一遍他方才说的鬼话,默默捏紧了手里的拳头。
“我原谅你!啊不,你快原谅我吧!”白朝驹慌忙说道,见公冶明垂下头,微微地笑了下。
他有些变了,开始爱笑了,白朝驹想着,嘴角也情不自禁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