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杨守际知道,这不过是气急败坏的胡言乱语,他学的是杨家枪法,自己使的也是杨家枪法,怎么就会打不过他?而且他只凭借自己醉酒后对空气胡乱的挥枪,就记下了枪法,更进一步说,那还是他自告奋勇要舞给他看的,怎么能说他作弊呢?
“我们绝交吧。”杨守际对他说道。他忘不了少年脸上错愕的表情,也忘不了他的名字:公冶长纵。
二十年过去,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并未在京城闯出一番名堂。
杨守际知道他才识过人,可他毛病也是那份才识带来的,他总是心高气傲,不愿折腰,谄媚不了人。尽管得到人的赏识,任过高职,最终也被奸人害了下去。
“公冶将军别来无恙?”杨守际问他道。
“我都想辞官做个平民百姓算了。”公冶长纵摇晃着手里的酒壶,“你说这朝堂上,整天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逍遥江湖来得自在。”
二十年前,他就是那样一名来去自由的剑客。
“你没有爬到上面,不知道权力的味道。”杨守际说道。
“杨将军难道很喜欢权力吗?”公冶长纵笑着看他,他笑起来很有年轻时的样子,格外地清新俊朗。
“呵,我可说不了这话。”杨守际无奈地一笑,他们杨家祖上陪太祖开国,立过大功,世袭的卫指挥使,这可是不小的官职。
“这也没什么。”公冶长纵说道,“现在太平盛世,哪怕朝堂上争斗不休,百姓还是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要我说,人固有一死,哪怕你权力再大,都是过往云烟,不值提的事罢了。不如顺着自己的心意,过得逍遥自在。”
“你确实能逍遥自在,但我是杨家的,我有杨家的责任。”杨守际感慨道,大抵是太久没和昔日挚友交谈,他忽地心潮澎湃,说道,“你愿不愿与我再比一场?”
“什么?”公冶长纵有点意外,“咱们都一把老骨头了,还学什么年轻人打打杀杀的。”
“你可别装。”杨守际热血上涌了,这会儿他是真真切切想和老友比试比试。毕竟二十年前,他们常常这样取乐,他这会儿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他能感受到那份轻松和愉悦。
“不可。”公冶长纵婉拒道,“你知道我的心法,就不适合比武,我铁定比不过你。”
他说的心法是二元功,这是种很古老的心法,分阴阳两气,阳为盾,阴为矛。优势在于时时刻刻都能护住全身筋脉,缺点也很明显,它不像其他心法那般收放自如,必分为一阴一阳两股。阳的那股并不外发,对抗的只有阴的那股,力道上先天弱于别人。
“你别打哈哈了,谁不知道你公冶长纵是习武天才,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我就是想看看,我的杨家枪法在你手上,发挥到何种境地了。”杨守际拽着他,想拉他起来。
见他百般抗拒的模样,杨守际不得已威胁道:“你要不和我比,我可不帮你了!”
“我可没说不比啊。”公冶长纵立马妥协。
“我还真当你打算辞官,要回去当逍遥剑客浪荡江湖了。”杨守际说道。
“我也想啊。可总得赚钱的嘛,你不知道,最近家里多了张嘴,到处都要花钱。”公冶长纵感慨道。
“我说你怎么还找上我来了,什么时候办的婚事?”杨守际问道。
“那挺早了,你走后的第二年吧。”公冶长纵说道。
“这么久了,才要个孩子?”杨守际疑惑。
“我都抱孙子了!”
“真不错啊,什么时候出生的?”杨守际问道。
“正月初五还是初六?我也有点忘了。”公冶长纵说道。
“你这个做爷爷的,真是一点不上心啊。”杨守际笑道,“我连自己侄儿的生日都记得清清楚楚呢!就比你孙子小几个月,五月初四。”
“哦?”公冶长纵眼睛亮了下,“你都有侄儿了?”
“你有了孙子,不许我有侄儿吗?”杨守际说道。
“那正好。”公冶长纵说道,“咱一把老骨头,比试来比试去也没啥意思,不如让后辈比比吧。我教我的孙儿,你教你的侄儿。等过个几年,让这两个小家伙替我们比试。”
杨守际听得眼睛一亮,这倒是有点意思。他知道自己比不过公冶长纵,但孩子可不好说,俩人各顾各的教,谁教出来的孩子厉害还不一定呢。就公冶长纵那随心所欲的脾气,可不一定有自己教的好。
“那就一言为定!六年后的今日,这个山头,让两个孩子比一场。”杨守际说道。
“唉,六年是不是太着急了?”
“你是怕输给我不成?”杨守际故意激他。
“怎么可能!六年就六年,一言为定。”公冶长纵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