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天后,五月初三,如陆歌平所说的一样,那人再次犯案了。
“死者名赵涌,是名药商。”仵作指着冰台上的尸体。
白朝驹第三次见到此番景象,反应已经缓和许多,虽然胃里还有轻微不适,但是不会吐出来了。
早上下了雨,尸体沾了水,血浆混着雨水丝丝缕缕得挂在死白的肉上。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都是横七竖八的刀口。不用多想,这显然就是和先前被残害王掌柜一样,是同一人所为。
只是这次,凶手并未在尸体的脖颈上连砍数刀,更多的刀口集中在尸体右胸处,这倒是有些奇怪。
他细细看去,右胸数道刀痕交错处,有一道极深的纵向刀口,笔直插入,几乎将他捅穿。
“可否把他翻过来?”白朝驹询问。
几个小吏立刻过来给他帮忙,三人齐心把尸体翻转后,白朝驹看到他的背后,有个小小的血口,却没有被完全捅穿。
小老鼠说得挺对,这人并不会使刀。这个刀口这样深,凶手出刀时力气极大,可没有完全捅穿,说明当时赵涌当时应当躺在地上,他的背后贴着地板。
可见在凶手出这一刀前,赵涌已经无力挣扎地躺倒在地了。
那凶手捅这一刀意义何在?他又是怎么杀人的?用毒吗?和临江楼那时候一样?白朝驹思考着,一颗石子蹦到了他的脑袋上。
他意外地转过头,见到冰室外头的树后,站着个蒙面人。
蒙面人见他看到了自己,转身就跑了。
白朝驹赶忙追上去。
暮春的处州,夜色含着无尽的细雨。潮湿的小巷子里长满青苔,淹没在低洼的泥沼中。雨水荡起地上的泥巴和黑灰、一点点的荡开,又聚拢回来。
云开了一片,起了月亮,微黄的光落下来,落在丝丝密密的雨线上,在湿透的青石板上投出断断续续的残影。
一双黑色的短靴踏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紧跟其后的,一双蒲履落在地上,轻轻的,荡起些许水波。
“这个赵涌啊……”穿着黑色短靴的少年伸了个懒腰,他没有打伞,雨下得并不大,细细柔柔的,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雨,在石板地上伸出手臂,悠闲地转圈。
“他的黄宓丹吹得神乎其神,我给我的虫子试了,你猜怎么着,全死了!”
他忽地转身,看着身后的人。那也是个少年,瘦瘦高高的,安安静静的走在后面,走得很慢,也不出声,连表情也没有。
“我要去问赵老板讨个公道!”他忽地凑到身后的少年脸上,少年立即后退一大步,手握住腰间的障刀,眼睛微眯。
“别这么紧张嘛,吴明。”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就是去做客,又不是吃了他。”
轰——天空响起声闷雷,却没有闪电。
黑衣少年敲响了客栈的门,没有人回应,他伸手推了下,门吱呀着开了道小缝。月光下,里头是满地黑色的血。
“哈哈,看来找他乐子的人不止我一个啊。”魏莲轻笑了下,他转身,拍了拍吴明的肩膀,“走吧。”
吴明不动,站在原地,看着黑色的血还在蔓延,蔓延到窗边,慢慢覆盖住了一串逃跑的脚印。
“喂。”魏莲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说你……总不该是被吓傻了吧?这地方太恶心,我要走了。”
魏莲看他还呆在原地,不再管他,转身离开了。
处州的小巷子里,白朝驹追着那个黑衣身影一路狂奔。
他们跑得不慢,但也不是很快,一前一后保持着恒定的距离,不近不远。穿过热闹的茶市、穿过布衣巷、穿过老庙,最后沿着处州河一直跑。
河埠洗衣服的阿妈抬头看着奔跑的俩人,看他们像窜出来一黑一白两条小狗,一路疯跑着,追逐着,跑进河畔深处的芦苇丛里,看不见了。
芦苇一人高,扎着白朝驹的眼睛。他拨弄着芦苇,想找到那个人。
“小老鼠?是不是你?”他轻声叫喊着,找不到那个身影。
他忙乱地左顾右盼,忽地感觉一只手拉住了自己,把自己死死得往下拉,拉得他蹲下来。
“原来你在这里!”他看到蒙面人也蹲在地上,想来方才他一直是蹲着的,自己光顾着往远处看,没有低头看,才没找到他。他一个激动,没有蹲稳,往蒙面人身上摔倒过去。脑门磕到在他腰间的硬物上,磕得嗡嗡作响。
他腰上有柄刀,是一柄陌生的刀,白朝驹没见过的。
“你不是他!”白朝驹忽地爬起来,伸手把要坐倒在地的人擒住。那蒙面人见他要抓自己,也一个激灵地翻身,甩出腰间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