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回到节点初始状态的速度变快了,第五攸没太在意,反正丹妮特丝还要送他去下一次治疗。
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他有点疲惫的闭了闭眼,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入口很涩,咽下去嘴里会残留奇怪的粘腻感,端着咖啡的手又默默放下了:
还好我没有味觉……不,要是能尝到味道没准口感就没那么难接受了。
第五攸往后靠在沙发背上。
这是一个说起来有点滑稽的事情:如果第五攸不是向导,他完全可以不用相信塞缪尔的任何话。哪怕不带偏见的说,塞缪尔在这一场治疗中的形象转变之大,前后对比之突兀,加之前两次治疗中很明显的表演型人格,但凡保有正常的警惕心,都不会被他迷惑。
可恰恰因为他是向导,反而无法否认自己亲身感受到的精神波动和情绪。于是自己的能力成了帮凶,理智知道他说的肯定有偏向不是全部的事实,情绪还是会被裹挟进而影响判断。
更何况塞缪尔还十分高明的只表露态度,没有进行任何评判,于是留白的空间被思维本能自行填补,自我审视和诘问比一切外界的批判都更加精准狠厉。
真是个可怕又难缠的对手,要不是因为丹妮特丝让他一开始产生误判,自己都不见得能这么顺利的看清他的真面目。
——如果只是这样,第五攸也最多高看塞缪尔一眼,不会影响后续的行动。
而真正让他动摇的,是被引导的“自我审视”猝不及防的打破了“第五攸”这个人的存在基础:
意识到自己已无信誉可言的塞缪尔不再试图扭转第五攸对他的观感,而是展现自己与之相反的一面来动摇既定的印象。这个策略如果只是对“黑巫师”使用,效果肯定要打折扣,因为“黑巫师”要比“第五攸”坚定的多,可身为“玩家”的第五攸失去了记忆,人的“现在”由无数“过往”撑起,支撑第五攸的却是一片虚幻,这都不是容易动摇,而是干脆没有。
——估计塞缪尔都没想到最终“将军”的竟是这一点。
于是一瞬间第五攸感受到的唯有虚无,身体空洞得像是能听见穿透的风声,一切理性和思维在这一刻灰败风化,情绪和情感更是直接消散。
系统曾说抹除记忆是为了让玩家更好的扮演,实际上游戏的意图比这要冷酷得多:没有记忆,玩家除了把自己彻底代入角色,根本没有第二条路能“确定”自己是谁——第五攸之前并未因这一点动摇,因为他还有对游戏的愤怒。
可他存在的意义就只剩愤怒了吗?
愤怒能支撑起他一整个人的份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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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外有人敲门,随后来人推门进入,开口:
“您好,我是来带您去给塞缪尔治疗的。”
声音十分陌生。
嗯?第五攸转头望去,门外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职业装女性,表情有点惴惴不安。
换人了?
身后的助理凯特开口道:“之前那个叫丹妮特丝的助理呢?”
较小的女性回答:“她请假休息了。”
“哈?”助理凯特的眉高高的扬起,脸上的表情是“你们在搞什么花招。”
娇小女性更加慌乱:“很、很抱歉没提前说明,实在我们也是临时知道……”
凯特看向“黑巫师”征求他的意见,而第五攸没说什么,起身准备前往下一次治疗。
02
再次踏上那昏暗狭窄的走廊,第五攸却感到了窒闷,这种仿佛既无来处,也无归途的境地,让人步伐都变得沉重起来。
较小女性半侧身说道:“请您跟紧我。”然后才开始在前面带路。
正好卡在这个时间点,正好是他对丹妮特丝的来历产生怀疑想确定的时候,游戏是故意的。
这个任务明面上大家的行为逻辑都很清晰,但一些细节总让他有种违和感,不论是塞缪尔最初那仿佛俯视抽离的态度,还是丹妮特丝第二次治疗前那恍惚惊恐的状态……第五攸发现思考这些事情反而让他状态变好了,有种迟滞的机械零件顺畅运转起来的轻快。
而且可能是他再度意识到自己只是个玩家的缘故,思维变得更清晰,思考状态也更心平气和……于是,这种违和感变得更加不可忽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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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次治疗。
两人依旧相对而坐,塞缪尔的态度变的很冷漠,不多说一句话。
第五攸反而不似前几次那么强势,平和的开口问道:
“我有点好奇,‘追逐痛苦的黑巫师’,你明知道这个称号,还敢故意在我面前表露痛苦?”
“因为我不自量力,竟敢试图蒙蔽‘第一向导’,”塞缪尔的表情仿佛在说“反正你就是这么想的”。
换策略了啊。
第五攸换了个话题:“你应该也看到检查报告了,‘精神共鸣’的治疗效果不错,这次会延长治疗时间。”
塞缪尔仿佛无声自嘲地笑了一下,垂着眼眸抬起了头,一副不抵抗不配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