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带你去见塞缪尔!”
“黑巫师”平静地站起来,身后的凯特突然上前半步,先警惕地看一眼丹妮特丝,然后看向“黑巫师”,而“黑巫师”仅是侧眸浅淡地看了凯特一眼,她就垂眸不再表示什么了。
看起来两人之间信任度很高。
从休息室出来他们走入一条昏暗狭窄的走廊,丹妮特丝的高跟鞋在水泥地面踩出“嗒嗒嗒”的脆响,一点也不顾及身后的“黑巫师”有没有跟上。
其实“监管处”的前身真的是一间关押精神病犯人的监狱,后来监狱归“哨兵塔”管理,用于关押那些精神失控的哨兵,尽管送到此处的并不都是罪犯,但当局也没特意做区分,还延用着曾经“监狱”的名字。
直到审判结束塞缪尔要被送过来,他的粉丝一看这里的名字就炸了锅,大骂当局竟把无辜者送入监狱,一时间阴谋论盛行,恰好当时哨兵群体也在为社会的歧视和不公游行示威,这件事正好成为他们攻击的典型。
迫于两方的压力,最终哨兵塔把监狱改名为“监管处”,并承诺会保证无罪哨兵的人格尊严,而这条承诺的表现形式,就是给像塞缪尔这样没有亲人且民事权力受限的哨兵,配备一个助理负责他们的对外交流和权利保障。
从这个角度来说塞缪尔的粉丝也算是推动保障哨兵人权的关键一环,丹妮特丝也与有荣焉。
但监狱终归是监狱,就算改了名字也改不掉当初的设计初衷。走廊和过道被刻意修建成昏暗逼仄毫无记忆点的模样,阴冷浑浊的空气随着走动带起的气流拂在皮肤上,间隔相同的吸顶灯投下不慎明亮的光照,灯下较亮,交界处较暗,明暗重复交替向前延伸,看上去就像一条不断蠕动的肠道。
而一旦开始这么想,丹妮特丝甚至觉得脚下的触感都不对劲起来。
她狠狠闭了闭眼,努力摆脱这种精神恍惚的感觉,吸一口阴冷的空气,自我安慰:
我这样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受影响,他作为向导受影响肯定更大!
坚持住,就快到了,看他怎么在几十个神经病的注视下保持镇定!
——原来精神触梢的“探查”也能用在普通人身上,第五攸感受着传递回的情绪:
紧张、恐惧、期待、急切……看来她接下来还有计划。
他微微翘起了唇角,眼眸黑沉:
那最好别让我失望。
丹妮特丝预估的很准,很快前方出现一道铁门,单调重复几乎有了精神污染效果的环境终于出现了变化。
她按捺住兴奋,不动声色地递过自己的证件和预约单,看守沉默的审核过后转身开门。
她趁着收回证件的时候偷偷回看了一眼,“黑巫师”的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她暗暗希望那是被吓的。
过了铁门是一道短短的走廊,没有灯,极其黑暗,预备跟接下来的场面形成鲜明对比。
走廊的尽头拐弯,空间豁然开朗——
浑然一体的白色地面,光线强烈的白炽灯几乎要刺得人生理性流泪,他们来到了“观测”里凯瑟琳也曾到过的“危险哨兵关押处”。
哪怕有了心理准备,丹妮特丝依旧头皮发麻,刚从暗处到亮处没能及时调整的视野被铺天盖地的白色冲击成了光怪陆离的色彩,两侧被剔了头发和眉毛的犯人有着如出一辙的怪异面容,某一瞬间让人恍惚以为犯人都长着同一张脸,于是整个画面在脑海中诡异如同精神病人的画作,理性从未显得如此匮乏。
丹妮特丝本应闭上眼让眼睛更快的适应光线,但过于恐怖的想象让她只敢睁着流着生理性泪水的酸涩眼睛:
他们出不来的……他们出不来的……
……好可怕,能出去了吗?能出去了吧?我只是个普通人,向导的感受肯定比我强烈??再待下去、再待下去“黑巫师”要坚持不住了……
“反而自己被吓得不轻吗。”
一个声音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微哑的嗓音,没什么起伏的语调。
这是丹妮特丝第一次听到 “黑巫师” 开口,以至于一开始都没能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
她茫然的抬起头。
白色炽烈的灯光下,“黑巫师”静静的站着,眼睫细密如鸦羽,垂落的黑发衬托着缺乏血色的皮肤,像一幅对比鲜明但色调晦暗的油画,精致而缺乏生气。
头顶脚下都是一片纯白,两侧的“精神病犯人展示窗”在视野内延伸,“黑巫师”成了整个画面最浓墨重彩的那个点。
丹妮特丝被这幅由“黑巫师”组成的奇诡画面所震撼,整个人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黑巫师”移开视线,沿着走廊朝前走动,打量一个个透明牢房。
他在其中一个牢房前停下,里面的人蜷缩在角落里,是少有没对他们的出现做出反应的人。
他不害怕吗?我失败了吗?
丹妮特丝没有发现自己颤抖起来:
不对,他这反应不对……他不害怕吗?看到这些哨兵不嫌恶吗?什么都好……为什么没有情绪?!
“黑巫师”抬起手,在玻璃上敲了敲,带着一种冰冷的好奇。
“!”丹妮特丝嗓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牢房里的人被打扰,转过头,眼睛泛着野兽一样的红光,突然朝“黑巫师”冲过来,一头撞在玻璃上,留下一个带血的印记。
“黑巫师”的眉微微上挑,眼部周围细小的肌肉舒展开,像是一个几乎没有痕迹的笑容,衬着那个野兽一样的哨兵,奇异的残忍和割裂感。
他转过头看向丹妮特丝:
“有意思。”①
一句话,让丹妮特丝本就不堪一击的神经,崩断了。
耳鸣,持续不断的耳鸣。
不堪重负的精神让大脑启动了自我保护模式,有那么几秒钟丹妮特丝几乎是无意识的状态,仿佛是刚从梦里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