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漆黑的空间,无光却空旷,看不见东西的时有尘能够清晰地听见布料摩挲的声音、鞋跟触地的声音,还有呼吸的声音。他并没有被限制身体行动,但是他也无从脱身,因为他感受不到身体里的能量。
冗长的寂静过后,头顶响起的脚步声在这片空间和他的整个脑海回荡。
“队长?”严致沅轻声地呼唤,时有尘抬起头,却仍旧看不到一丝光亮,他应了一声。
“你听我说,协会监察部门问询了阿怀他们,然后派出行动专组去了8区东边的山区,好像是以前一个废弃的实验基地。”
“他们从那里抓了一个逃亡者回来,是一个‘吞噬’异能者,叫哈桑。”严致沅停顿了下,“你...认识吗?”
“如果是误会或者被利用的话,可以在审判团抵达之前提出上诉,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他的语气明显变得急躁了些,“我愿意为你担保,我相信你。”
其实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是时有尘的脑子还是有一瞬间的宕机,当他听到“哈桑”这个名字的时候,身体本能的反应做不了假。呼吸急促,手腕不受控地颤抖,是暴怒的预兆。
“...”时有尘的沉默无疑是浇向严致沅心头火的一捧油,这几乎就是默认。
严致沅深吸口气,语气中的怒意有些掩藏不住:“既然你真的认识他,那你就有知情权。”
“他已经被协会处决了。”
严致沅说完后没有马上离开,他在等,他想知道队长会不会因为一个逃亡者应有的下场做出反应。
时有尘知道,桉涉心里清楚的很,哈桑只是一个无辜的人,他自始至终都只想安静地活着,是自己的出现导致了这样的结局。
“严致沅...”时有尘开口,脑袋顶上传来一点动静,显然人并没有离开,“你相不相信现有的这套异能理论存在很多漏洞。”上面的人没有回答他,于是——
“我要上诉,麻烦你了。”
视野再次有了颜色,时有尘看到的严致沅的表情却不再有一点担忧,两人对视上的瞬间,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里面唯余失望。
上诉的结果是,监管部提出要进入健康咨询处接受考验,如果桉涉能活着出来并且通过测试,那么对于他的审判就有转机。时有尘接受了,但他不知道的是,监管组并没有打算真的放过桉涉,毕竟谁都不敢做主,这只是拖延时间等待审判团抵达的手段。
时有尘以为自己会在幻境中再一次进入健康咨询处,却发现进门以后等待着他的,是一条熟悉的长廊,尽头的那端是一扇漆黑的门,他再一次回到了现实中的健康咨询处。
什么意思?是上一个幻境已经出现了裂痕,所以又把他送回来了吗?
因为哈桑被处决的消息不论是对于桉涉,还是对于时有尘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冲击,所以在冲击之下时有尘并没有能够十分理性地去梳理里面的各种细节。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和桉涉的精神状态已经达到了某种程度的统一,才会被这样影响。
但是这对于即将进入下一个幻境的时有尘来说,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即便他可以始终坚持自我,认清自己并不是桉涉,却依旧没法抵消桉涉的意识对他造成的影响。
在门前驻足良久,再一次做好心理建设后,时有尘推开第四扇漆黑的门。
然而这一次,桉涉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了?你有听到我说的吗,记住了吗?”桉涉褐色的头发剪短了很多,两侧露出了大片的青色头皮,他的脸靠的很近,所以时有尘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皮肤的皲裂,还有两颊的深红,和哈桑如出一辙。
“我...没听清。”时有尘说完看到桉涉皱着眉后退了两步,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我再讲一遍,你认真听着,母牛产后...”后面桉涉说了些什么时有尘根本没有注意听。
因为他正盯着对方身上的装束和身后的环境瞧。
那是游牧人的着装和居住的地方。而8区符合这些特征,又和桉涉有关的,就只有一个地方——哈桑的故乡。
桉涉不仅从健康咨询处出来了,还逃离了协会的监管,只身跑到了哈桑的故乡?时有尘目光一瞥,发现他的手腕上空荡荡的,没有异能者手环的踪影。
“嘭”时有尘的头被什么东西敲了下,他回过神,发现桉涉有些愠怒地盯着他:“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这替你们和动物看病,你早晚要学会的,如果再这么走神,我就和你阿爹说我教不了你了。”
时有尘愣了下,还在消化这些信息的时候,突见桉涉的脸色一变,跑去掀开挂帘往外头看,然后神色匆匆地回头道:“你在这待着别乱跑。”说完就出了营帐。
时有尘反应过来赶紧轻手轻脚地跟了出去,然后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看到了两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那是桉涉,和严致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