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周择分别后，时有尘回了宿舍。客厅没有开灯，他跪坐在窗边的那张小桌前，看着停留在一个半月以前的聊天界面默默了许久。

其他的事情看似和维护局宣战前并没有什么两样，所有的一切都在平稳地向前发展着。协会异能者们照常在接任务出任务和回基地报告之间辗转，像林周择这样的工作者也照常上班，而接触不到异能世界的，就像曾经的自己那样的普通人们也仍旧为生计奔波。

除了应云归的离开。

也许是某种天性作祟，越是触碰不到的东西，越会妄念横生。而对于那些得到过又失去的，反而会怯懦和小心翼翼。不管是物品，还是人。

所以在做了某个决定后，他下意识地迅速关掉了和应云归的聊天界面。几分钟后，他拿出许久未用的手机拨通了一个跨区电话。

“...注意安全，嗯，再见。”结束了通话的他沉重地按下挂断键，随后站起身走进了应云归曾短暂住过的那个房间。房间里的布置如旧，只是因为前段时间去A城，回来地又匆忙所以还没有来得及打扫而浅积了一层灰。

他把陆绅那本承载了许多记忆的笔记本放到书架上，然后开始熟练地打扫起了卫生。

说实话，时有尘并不喜欢打扫卫生。这样把细碎的生活痕迹一点一点清理掉的过程，并不能在最后让他觉得干净愉快。他一直认为，积灰并非从无到有，它们一直存在于这个空间，只是这里安静了，灰尘们才能躺下来好好休息。

而清扫掉这些灰尘的过程，就像把一个人生命中长久陪伴着的某样东西从他的生活里抽离出去，就像...要抹除他所有存在过的痕迹。

他不喜欢，毕竟他无法保证会不会有人重新回到这里。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清扫工作，然后在天黑以前独自离开了协会基地。

...

Z城殡仪馆，正在值班的馆长万万没想到还有人夜晚前来，但当她看清来人后本来有些散漫的态度顿时恭敬起来。“您深夜过来是有什么需求吗？”女人脸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却同样也昭示了她丰厚的阅历。

她对这个年轻小伙子印象很深，因为当时异能协会的工作人员就是在这里把人带走，并且严令禁止外传当日之事的。

时有尘无端地想起刚才在走廊上瞥到的告示牌，问道：“请问你们这里能不能接收跨区单子？”虽然这样的要求听上去有些荒谬，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果然，馆长听后脸色有些微妙，要不是知道面前这人的身份，恐怕会怀疑是来砸场子的并且当场发作。“呃...您的意思是在其他区的往生者吗？”

时有尘解释道：“对，但是遗体多半是会送回8区协会的，只要你们能够前去领取...至于其他的手续，我都会负责办好的。”

馆长在心里权衡了一番，仔细斟酌之后才开口：“如果只需要我们前往领取转移的话，倒是可以的，但是如果中途有任何一个流程遇到阻拦，那相应责任就不在我们这边了。”

“好的，请问档案登记？”

“请您跟我来吧。”

手续很顺利地完成了，馆长本想亲自在一旁指导，却见这年轻人一连串信息填写下来完全没有疑问不明之处，而且格式都非常规范，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填。

但碍于一些不成文的规定，她也并没有叫出时有尘的名字，只是称呼：“先生，请您再确认一遍以上信息是否正确。”她手指的纹路比面庞的更深，指尖缓缓从最上面的姓名和编号向下一直划过出生日期、籍贯、住址等等。

老馆长的心里想的是：“他居然是在给自己预约殡葬服务？”

时有尘神色淡淡道：“都确认无误了。”他站起身把不薄的文件纸摞好放进档案袋里，双手递给馆长，“麻烦您了。”

离开的时候时有尘又经过了那块嵌在墙上的告示牌，他看着其中那句“禁止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回头”觉得有些好笑，而后心情复杂地出了大门，向停靠在一旁的租借来的车走去。

他刚握上车门把手，耳边竟恍惚听到一声细微的呼唤“尘尘”。

...

4区某处海岸边，沙滩被落日的余晖洒满，几个身影自远处浮现。

“应，别那么心急，至少我们得到了有价值的线索。”说话的男人一头金色偏分卷发，穿着极为贴身，勾勒出底下线条分明的肌体。他用双指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透明防风镜，那足有四指宽的镜片上隐隐有红蓝的线条一闪而过。

而走在他身前的人扎着高马尾，从背后看去黑紫两种颜色上下交错融合着，正是应云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