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遇永远不愿回想起那一段时光,以至于很久以后,他都无法面对骤亮的灯光。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竟然在好友去世的那晚,因为私心的情意,出尔反尔未曾回去。
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那天他回去了,是不是就能够阻止一切。然而这并不是电影,也没有再来一次的游戏读档。
而他一直因为种种缘故未能说出口的病症,也终于在一次彩排失声时暴露了。
一向情绪稳定的陆闻大怒,当即取消一切后续流程抓他去了医院。等到秦遇全身检查做完,走进病房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病房内没有开灯,陆闻靠在昏暗的窗前,外面天气更冷了,玻璃上有细小的水珠凝结,而他正眼神沉郁地盯着窗外阴湿的地面。
“什么时候发现的?”陆闻没有回头。
悄悄挪动的动作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Siri的声音在病房内响起:“对不起,我不太明白?”
在陆闻马上就要发火的瞬间,陈时初如同天神下凡,踩着点敲着门,手上拎着个硕大的保温桶进来,啪地把灯开得锃亮。
他无视黑着脸的陆闻和眼神闪躲不敢看他的秦遇,一副贤惠的模样捏着打开保温桶盖子,霎时间温厚稠香的味道充斥了整个病房。
“做了这么多检查,一下午什么都没吃吧?快来补补,这是我们家阿姨的拿手绝活儿。”陈时初一边哄着病号,一边使眼色让陆闻出去说话,眼睛都要抽筋了那人才踱步离开。
“你也太拿我们当外人了,生病怎么能一直瞒着呢。”陈时初柔声说,“当初一幕的肩膀就是一拖再拖,迫不得已才做了手术,当时医生说如果再晚即使手术都会很难恢复正常行动了。”
秦遇喝了一小口汤,小声解释道,“我本来想等演唱会开完再说的。”
陈时初叹了口气,他其实明白秦遇如此撑着是为了什么,詹一幕的离世对他来说是无法磨灭的伤痛,而这最后一场演唱会,是詹一幕曾经说过很期待的一场——因为有四人的个人独唱。
现在已经改为了三人,曾经属于詹一幕的那首,变成了大合唱来纪念他,是事情发生以后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官方纪念。正是明白,所以他也没有立场去劝阻。
陆闻虽然有时候冷淡得像个阿斯伯格,但永远首要保护自己人。秦遇的检查一出结果就联系了他亲哥,陆闻哥哥是有名的医生,其中的一位帮忙联系美国最好的医院,得出了最快的治疗方案答复。
现在已经将其对接给了当前医院的主治医生,和秦遇的父母……
“到后期,可能会因为疼痛失去对肌肉的控制,我们建议尽快开启治疗方案。”主治医生在病房里遗憾地劝阻着。
秦遇慢吞吞地、犹豫地说,“我还是想先保守治疗……”就在那时,“砰”的一声,门被匆忙打开,秦母快步走了进来。
她听到最后一句话勃然大怒,“秦遇,我可以容许你自由地选择职业,但不是让你以身体健康作为代价。”
“我不走!一幕的事……如果我再走了,我们团就真的要完了!”秦遇最近听到了太多劝阻的话,以至于到现在产生了痛苦的应激反应。
任由其继续发了疯的嘶吼才是彻底不要他的金嗓子了。秦母采取了大多数对待正在歇斯底里发着疯的人的一贯做法:她“啪”地给了秦遇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们团不会完的,但我看你要完了。”秦母冷冷地说,“想死就直说,我绝不会拦着。”
秦遇低着头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传来低声抽泣的声音。
“你的合约还剩下半年。我们让步,你可以参加最后一场演唱会,但要提前结束合约。”秦父叹了口气做出让步,“我已经和你们队长谈好了。”
秦遇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从对方平静陈述这件事的状态来看,他终于意识父亲没有骗他,确实是谈妥了。
待目送母亲摔门离去后,他蜷缩在病床上,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是那种哭不出来也气不起来的难受。
为什么?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在床上泣不成声。因为我极有可能再也无法唱歌,所以队长不要我了吗?我还可以学的,学什么都可以……只要还能留在Preview-P……
可是他不敢,他甚至不敢立刻打电话质问陆闻,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另一边,陆闻和陈时初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司。
“小遇现在这个样子,对无法参加演唱会都出现应激了,解散的事情要不要再缓一缓?反正还有半年的时间,给大家都做足离开的准备……”
“不行。”陆闻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需要尽快治疗。”
“不是说现在还没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时初。”陆闻打断他,“你知道在舞台现场突然失声是什么后果吗?”
陈时初呼吸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