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负脸皮薄,时常会不好意思,但身上那种得到挚爱的光芒已经闪到孟休好几次了。
至于秦琢的心思就更是简单直接了,他决心要给予周负十足的安全感,因此秦琢虽然没有刻意宣扬,但无论谁问起,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孟休虽然很想知道秦琢和秦宏声谈了些什么,但那毕竟是秦家的私事,他没有资格过问,又担心父亲因找不到他而着急,便与两人告辞离去了。
秦琢和周负并肩往回走,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周负在严肃地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试探着用手背碰了碰秦琢,然后一点一点摸索过去。
秦琢心中暗笑,面上却装作一无所知,任由周负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将那如同小火炉般滚烫的手掌缓缓覆盖上来。
周负老实,将心心念念想牵的手捉到掌中了,纵使心中雀跃不已,也只是一丝不苟地握着,当一个尽职尽责的暖手火炉,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但秦琢并不。
他的拇指在身边人的手背上不安分地滑动了两下,惊得周负一个激灵,随后秦琢强硬地拨了拨手指,将原本的握手改为十指相扣。
“阿琢……”周负咽了口唾沫,轻声开口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你……你不要这样,我会……”
“你会什么?”秦琢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故意漫不经心地问道。
周负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攥住秦琢的手,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精致的同心锁。
秦琢好奇地扫了一眼:“这是……”
周负一五一十地将今日在集市上遇到的事情说了,只是因为害羞而略去了祈福的那一段。
“阿琢,我、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周负拿着同心锁,却并没有直接递给他。
秦琢的表情也认真起来:“好,你说,我听着。”
周负的呼吸变得急促沉重,每一次吸气都似乎在为即将出口的话语积蓄力量,心跳如同战鼓般激烈,每一次有力的跳动都在他胸膛中回响,提醒着他这一刻的到来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
“我本是一块不周山灵石,和其他顽石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机缘巧合下,硬生生地挣扎出了一丝生机,从不周负子山的乱石堆下醒来。”
“幸好,我遇到了你,你将我带走,又守了我数百年,可惜在我灵智清明之前,诸神就从你的身边抢走了我,将我放在众帝之台上,镇压相柳,镇守边疆。”
“我原以为自己会一生蒙昧,浑浑噩噩,流于化外,不知来路,不知归途,最后死在无限主神的魔爪下。”
“可是,阿琢、昆玉,你来到了帝台。”
周负看着秦琢,秦琢看着周负。
沐浴在月光般温柔的目光中,周负渐渐地放松了身体,心神逐渐平静下来。
“诸天神灵并不希望我拥有正常的喜怒哀乐,不周君要无欲无求,视生死如一,这样对大家都好。”
“是我不好,我对你生出了一点好感,并随着光阴的流逝越陷越深。”
“因为我喜欢你,才让这颗冰冷的、石头做的心,以情爱为根源,在漫长的等待中逐渐孕育出了七情六欲,也滋生出了诸多妄念。”
面对周负炽热的眼神,秦琢只觉喉头一哽,眼眶微微发烫,平日能言善辩的嘴如今竟像是被夺走了言语的能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周负将秦琢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让他的掌心紧紧地贴住了心脏的位置。
隔着一层柔韧坚实的皮肉,那颗心一下又一下,倔强而坚定地跳动着。
“阿琢,石头不该有心,陶佣更是死物,可是你听呀,我的心,它明明就在这里啊。”
秦琢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周负……”
扑通——扑通——
万籁俱寂中,他听清了周负的心跳声。
“西王母曾经问过我,我喜欢的到底是昆玉,还是跨越时光回到过去的琢。”
说到这里,周负疑惑地歪了歪头。
“在他们眼里,昆玉和琢似乎是不一样的。可在我看来,昆玉就是阿琢,阿琢就是昆玉啊,虽然性格有些许差异,但魂魄的底色确实一模一样的。”
“我承认,我是害怕过的,害怕自己爱上的那个人,不过是记忆深处被模糊、涂改、融入我本人臆想的一抹虚无缥缈的幻影。”
“但当我再次见到名为‘秦琢’的你后,这种恐惧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即使失去记忆、失去力量、失去身份,阿琢给我的感觉也一如当初。”
“而我越了解你,就越觉得你有千般万般的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我时日无多,只想陪着你,但与你相处的时间越长,便越割舍不下,甚至妄想离你更近一点。”
周负郑重地将同心锁放入了秦琢手中,他的目光如同一汪清池,充满了温柔与缱绻。
“阿琢,我的性灵天生残缺,因你才得以圆满,是你让我真正成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人’的生灵。”
“我的一切,已经全部属于你了——连死亡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