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突然道:“我可以亲你吗?”
这回轮到秦琢愣神了。
“不是,这、这……你这话说的……”他尴尬得手足无措,双手不自然地攥着,差点从地面上弹起来,一向能言善辩的玄鸟阁主破天荒地结巴了,“你、这……周负,你知道这个行为是什么意思吗?”
或许是因为他在蓬莱秦家那种规矩颇多的世家大族中成长,在某些方面显得较为保守,发乎情、止乎礼才是他理想中的相处方式,牵手拥抱就已经算是相当亲密的行为。
若眼前是未来的周负,秦琢说不定冲动之下也会应允,可是、可是……这个刚化形的不周君明显什么都不懂啊!
“我知道,我喜欢你。”周负竟还理所当然地回答,“禹王喜欢他的妻子,所以他就会亲涂山女娇,我喜欢你,所以我想亲你。”
“这是谁告诉你的?”秦琢不禁头皮发麻。
周负坦率道:“是昆玉……不对,是你告诉我的啊。”
“……”
秦琢不禁陷入了沉默,周负的表达方式太坦诚、太直接,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清澈与真挚,搞得好像他才是思想不纯的那个一样。
“你才见了我一面,你对我一点都不不了解……”秦琢苦口婆心地开始劝说,试图纠正周负的想法。
“第二面。”周负认真地回答,“不久前,在噎鸣河里,我看到你了。”
秦琢一怔,脱口而出:“那是你?”
“嗯,那是我留的烙印,被人触动,我附身探查,就看到你了。”周负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整个人更加灰败,“我喜欢你,一见你就觉得好喜欢,但你,你不让我亲……”
秦琢耐心地向他解释:“禹王能亲女娇,除了他喜欢女娇外,还因为他们结过婚了——结婚,你明白吗?”
周负想了一下,执拗道:“我们也可以结婚啊!”
“……”
秦琢沉默了。
“这个……”片刻后,他干巴巴地解释起来,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婚姻可是一件小事啊,虽然现在已经不太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了,但欲结良缘,起码要举行仪式,禀告天地尊长,取得官府文书,才、才能算是……佳偶……”
声音越来越低,面色越来越红。
周负听着秦琢的话,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在他的心中,感情是简单而纯粹的,他甚至觉得只要双方真心相爱,那么婚姻就该是自然而然的事。
“好复杂。”周负都快成蚊香眼了,“我、我明白了,但是我们可以慢慢来,按照阿琢的方式去准备嘛……”
“我喜欢阿琢,如果阿琢愿意,我要和阿琢永远在一起!”他微微抬起下巴,信誓旦旦。
他还给自己鼓劲:“我很能活的,我等得起!”
秦琢凝视着周负,心中的紧张渐渐消融,眼前的周负没有未来的克制与自持,情感浓得像是一坛香醇的烈酒,眼中的真挚与热烈仿佛能够燃烧一切。
他能感受到周负的情感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这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年轻就是好啊,他突然这么想着。
年轻,可以轻而易举地许下永远的诺言,可以毫无保留地追求心中所爱,大把的承诺撒出去,也不在乎有没有砸出一个响儿。
我不该答应他的。
秦琢的头脑忽然冷静了。
周负,你知道吗?
此世广阔浩大,此生悠远漫长,百年过后还有百年,千帆历尽还有千帆,你要在这众帝之台上孤零零地等候数千年,才能等到我。
而你等到的那个我,他并不爱你,甚至并不记得你。
不过没关系,周负。
我已站在这里。
这意味着,我注定会爱上你。
面对周负的憧憬和许诺,秦琢只是笑着,将他耳边的发丝撩到耳后,然后什么也没有说。
“阿琢,你答应我好不好?”周负凑近了一点,眼睛亮得像星星。
秦琢避重就轻:“那你可要做好等上很久很久的准备呀。”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
正如未来的周负不敢将他的爱意宣之于口,此刻的秦琢也不敢给出任何承诺。
“我会等你,等不到就一直等。”这个周负莽撞冒失,一举一动都只随自己的心意。
秦琢放软了声音:“可是,我下一次见你的时候,可能已经把你给忘记了,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怎么会这样?那、那怎么办呢……”周负肉眼可见地慌了。
“没事,我教你,你听好了。”秦琢握住他放在膝上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将其捂热。
周负一紧张就冰冷的皮肤,不如真人鲜活的五官,还有那硬邦邦的发丝,都是岩石化身的特征,不过他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调整,让自己更像一个活人。
“如果我当真不再记得你,你也不要着急,我喜欢干净真诚的人,而你就是这样的人,我断不会厌恶你。”
“失忆的我没什么志气与抱负,你可千万别将我的身份告知我,反正我迟早会知道,你若提前揭露,我就没心思去想那些连枝共冢之事了。”
“还有,我喜欢日落,喜欢小动物,最喜欢的食物是相思糕。”
“我说的这些,你记不住也没关系,只需记得一句就好。”
“——你若以真心待我,我必报之以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