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每一次,回想起那一天,护着她的人的面容变得模糊,话语变得飘忽。可她还记得,身下积雪深入骨髓的寒凉,以及那人急促又温热的呼吸。
发生在霍格莫德的袭击案在预言家日报占据了一席之地。报道里用沉痛的语调叙述了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案。“……霍格沃茨还安全吗?”
让我们一起回到那一天,回到一切变得不可控的原点——
迎面吹来的风雪让安塔芮丝发热的大脑得到了降温。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受,内里因为温酒暖了起来,裸露在外的皮肤却是冰凉的。
“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猪头酒吧。我早就看那个总是恶声恶气喊我们‘小鬼’的山羊胡子老家伙不爽了。就好像年纪小是什么错误一样,噢,不,就好像我们走进他的酒吧就是个错误一样。可是酒吧开在那里不就是让人进去的吗,你说哪有性情这么奇怪的人,别人巴不得自家的店生意兴隆,他倒好,巴不得自己的店倒闭一样。明明还是个魔法史上顶顶有名的地点[1]。”詹姆斯絮絮叨叨道。
安塔芮丝一时分不清他是有些醉了还是怎样,谁让这个人一向话就很多呢?
“也许他有什么后台。”否则很难解释,这个传说中脾气古怪、不讲卫生、不尊重客人的老板是怎么在寸金寸土的霍格莫德经营这么一间酒吧并且奇迹一般地始终存在没有倒闭。
猪头酒吧的老板存在于传说中,完全是因为安塔芮丝从未踏进去过。她又不是詹姆斯这种精力旺盛到无处发泄明知道里面没有什么好东西还要进去“探索”一番的人。
“他能有什么后台?”想起了记忆里总是粗声粗气的怪人,面对他们几个人的点单,总是以果决的“没有”拒绝他们,并且提供给他们驴头不对马嘴的上面还能看见清晰的脏手印的酒杯,服务态度恶劣至极。额,安蒂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否则他怎么能一经营猪头酒吧就是十来年呢?詹姆斯很快放下这个疑惑,他想起来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去年夏天,我们有一次偷偷溜出来,正好看见他拎着一个男人的衣领将他扔出门外,并且恶狠狠地警告那个男人不允许他再进入他的酒吧。”
“那个男人做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安塔芮丝问。
“我也不知道。我听别人说他似乎叫什么顿格[2]。”
“怎么可能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也许是什么外号?”詹姆斯挠了挠头。“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顿格是个相当有个性的人。”
“怎么说?”
“他长着两条短短的罗圈腿,胡子拉碴又矮又胖。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世界上真的有看上去就很‘小偷’的人。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你是指他的外貌?”
“不止。他的声音,他有一口伦敦小市民的口音。他的身上有一股烟酒混合的强烈臭气,以至于我们几个猜他是因为太臭才被猪头酒吧老板扔出去的。”
此时詹姆斯不知道,他当做趣事讲给安塔芮丝听的主人公在不远的将来和他有了接触。
安塔芮丝也不知道,在属于她的故事结束很久后,她和听来的故事的主人公也有了接触[3]。
猪头酒吧位于中央大道邮局拐进旁边的一条小路上,破破烂烂的木头招牌悬挂在门上锈迹斑斑的支架上,上面画着一个被砍下来的猪头,血迹渗透了包着它的白布。
——冲着这件酒吧极具个性的装饰,安塔芮丝就不会主动踏进去。她从前也确实没有进去过,不过遥遥见过几眼。
天空阴沉沉的,凉飕飕的风雪带来不详之感。小路上斑驳的脚印上覆盖了一层浅浅的新雪。
这个天气,还有这么多人来猪头酒吧吗?安塔芮丝按下心里的不安。眼角瞟到詹姆斯一头“白发”,她瞬间释然。这么冷的天,许是有人进去躲雪也不说准。
……等等,他别以为他把手别到后面她就不知道他手上拿的什么。
“把手伸出来。”在即将拐进猪头酒吧的地方,安塔芮丝停了下来,心平气和道。
詹姆斯一脸讨好,天真道:“你在说什么呀。”嘴上装糊涂,实际上手一松,团好的雪球顺着衣服滚到地上。
不是他怂,上次他英勇无畏地抓了一把雪塞到安塔芮丝的后颈,被安塔芮丝压着埋雪里。事先声明,不是他手下留情也不是他怜香惜玉不反抗,是安塔芮丝先夺了他的魔杖又给他施了禁锢咒……
亲身经历告诉詹姆斯,别惹斯(安)莱(塔)特(芮)林(丝)。因为他们会准备充分且毫不留情地展开报复。更可怕的是,安塔芮丝还会麻痹迷惑敌人。否则他怎么会在对安塔芮丝恶作剧之后被她突如其来的一抱放松警惕,以至于被偷走了魔杖。她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直挺挺倒雪上他才反应过来。就是吧,他不长记性,刚刚又想故技重施……
“砰”的一声巨响——
他团的雪团也没有大到落地能搞出这么大动静吧?
“我的门!”紧接着猪头酒吧的老板发出尖利的咆哮声。他气坏了。
安塔芮丝和詹姆斯同时回头。猪头酒吧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因这动静彻底报废。有人从里面打破了这扇门。
为首的人哈哈大笑。伴随着猖狂的拧笑声,十来个高高矮矮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所有人都戴着兜帽,几乎很难从身形上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安塔芮丝的心一凛。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詹姆斯也不该。理智告诉她,这里是霍格莫德,离霍格沃茨很近。有邓布利多在这里,他们不敢闹出太大动静的——
“你们不应该这样。”随后跟出来的女人压低了声音,似乎有意遮掩自己的嗓音。
“你能指望和一群醉鬼讲道理吗?”男人的声音充满了无奈。“他们也不过是想要发泄发泄,我相信他们有分寸不会出大乱子的。情况不对劲的时候我们先脱身离开。我想他们不会笨到连移形换影都忘记的。”
发生在距离他们位置较远地方的小插曲安塔芮丝自然无法得知。否则安塔芮丝一定会在猪头酒吧大门被炸开的第一秒就拉着詹姆斯扭头跑走。
——纳西莎和卢修斯也在其中。
安塔芮丝下意识地握住詹姆斯的手,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詹姆,我们快跑!”
她很庆幸,詹姆斯这会儿没有见情况不对挺身而出当英雄的意思,顺从地反握住她的手,一声不吭地拉着她奔跑躲避身后的人。
数十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在雪地上,时不时用魔杖发射一些咒语。
“哈……我……我就说这没什么大事吧。”有人大着舌头说。
酒喝多了容易上头,再加上魔法部派出不少傲罗巡视,他们已经憋了好长时间了。很久没有听见别人害怕的尖叫声,这让他们很不适应。
“你……你说的……对。都是一群胆小鬼。”回应的人兜帽下的脸和眼睛都是红的,走路也左摇右晃不稳。
“你们可别闹大了坏了主人的事情。”
“不……不会的。只要我们抓紧时间,在老蜜蜂得到消息赶来之前。”
霍格莫德街头看见这群戴着兜帽无差别向他们攻击的人朝他们走过来皆放声大叫。一时之间,混乱的尖叫声和脚步声不绝于耳。
“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安塔芮丝的心乱糟糟的。
他们怎么会胆大的青天白日行走在霍格莫德?难道是某种试探?又或者是一场突发的行动?
不管怎么说,在霍格莫德挑事无异于对邓布利多权威的挑衅。她可不觉得邓布利多已经老眼昏花到对霍格莫德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极有可能,他很快就会来到这里。
詹姆斯护着安塔芮丝跑到邮局门口,数百只猫头鹰在笼子里乱窜。正中间摆放的两个大壁橱,分门别类地贴着标签,里面陈列着不同的信封,它们都将邮寄去不同地方。
眼睛扫视了一圈之后,詹姆斯果断地推着安塔芮丝躲进柜台后——邮局的老板并不在柜台。
“你在这里躲好。”詹姆斯的语语速很急促,他推搡着让安塔芮丝缩进柜台底下。
“那你呢?”安塔芮丝一脸惊愕,她反手抓住詹姆斯的衣袖。
“听着。”詹姆斯正色道,他榛子色的眼睛闪烁的不是往常恶作剧的戏谑而是坚定。“他们突然袭击,所以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时候需要有人站出来对他们展开反击,鼓舞大家的自信心。他们的人数并不算多,我有信心打退他们。”
如果换个时间地点和场合,安塔芮丝说不定要为詹姆斯一番逻辑清晰的发言喝彩。
“不行!这太危险了!”安塔芮丝急忙反对。“就算是你说的这样,总会有人愿意做那个‘出头鸟’的。你应该做的是先保全自身——”
“今天霍格莫德来了不少低年级,你猜他们掌握了多少魔咒?如果他们对上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