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伤……
婴宁轻轻扒开创口,发现有些浅的伤口已经结了薄薄的新皮,并不像是几个时辰前的新伤。
最重要的是,昨夜她和王子服闹到很晚,并没有听见什么吵闹的声音。
婴宁皱了皱眉,问那黄衣侍女:“是昨夜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约……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因为老爷休息了,我们不敢声张,才拖到现在的。”侍女“扑通”一声跪下,却不敢直视婴宁的眼睛。
婴宁见过李夫人,说实在的,凭李夫人上来就要抽自己耳光的样子,她其实完全相信对方做得出这种事情。
难不成是在自己睡熟了以后才出的事?可这伤口的形态又着实不像。
婴宁还在自我怀疑,却听见又有人推门进来。她抬头一看,竟还是老熟人。
李十八只用余光扫过她,冲李三贵一抱拳:“夫人不在房里,听说一大早便带着江婆子出去了,不知道是做什么。”
“还能是做什么。”李三贵冷笑一声,“这妇人定是畏罪潜逃,以为我到晚上就会消气了。岂有此理!”
婴宁则继续为“秋小姨”擦干净脸,总觉得哪里有怪异。
“老爷,要叫人去将夫人找回来吗?”
李三贵等的就是这一句,立刻站起身:“找什么找,立刻报官!我李家绝容不下这样恶毒的女人。”
“——且慢!”
这一声让李三贵差点原地一个趔趄。他回过头,见是婴宁的意见,也只能好声好气地问:“婴宁姑娘,有什么不妥吗?”
婴宁用软巾抹掉少女下巴上的最后一点血迹,面沉如水。
她的脸太干净了。
“秋小姨”全身少说有四十几处伤痕,有深有浅,交错纵横。
而唯有这张脸上干干净净,连一丝巴掌印都看不见。
李夫人日日绞劲脑汁,想的尽是如何挥散郎君身边的莺莺燕燕。她最恨的就是别人嫩生生的这张俊俏的脸。
婴宁抬起头,冲李三贵一笑:“报官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李三贵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极限。只差这临门一脚,他就可以甩开结发妻子了。
叫婴宁来,原本是为了给自己作证,谁知她竟仗着自己客气便如此碍事。
“老爷可别忘了,琵琶仙还等着您去相见呢。”婴宁忽然放轻了声音,脸上挂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要是报了官,谁知道会闹到什么时候。到时候若是耽误了,琵琶仙生气可如何是好。”
李三贵被她说得有些犹豫:“这……只是报官处理些家事,应当不会耽误太久吧?”
“怎么不耽误?”婴宁做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对他说教,“我夫君可是秀才,律法如何,他能不知道?你若不信,待他回来一问便知。再说了,老爷刚得了琵琶仙,夫人便闹出这种丑事。我们自是知道原委,可外人呢?”
李三贵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的下文。他愣愣地问:“外人怎么了?”
“外人肯定会说,老爷是有了新欢就想踢开旧爱,故意冤枉了夫人呢!”婴宁一拍大腿,痛心疾首,“人言可畏啊,老爷。我可是见过夫人的,她如此泼辣,此事能有善了?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李三贵还没作出反应,李十八便先朝婴宁飞来一个眼刀。
婴宁心下了然——此事果然与这人脱不开干系。
李十八是李三贵的亲信,真相如何,昭然若揭。
婴宁心中冷笑一声。哪有什么人言可畏,只不过是做贼心虚罢了。
“婴宁姑娘说得是啊,是我糊涂了。”李三贵擦擦脑门上的油汗,心说还是大意了,若没有一举将那悍妇钉死的把握,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他冲婴宁抱拳道:“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实在也不好与旁人开口。还请姑娘和王秀才为在下出谋划策,免得让秋儿白白遭受这一番毒打。”
提到“秋儿”,婴宁又看向床榻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女。
伸手一摸,她浑身滚烫,已经有些危险了。
若李三贵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报官,又没有打死这个姑娘,那么必定是有了她会一口咬死指认李夫人的把握。
婴宁轻轻抚摸着她瘦小的手,手心长满了茧子。
你又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