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若没有天大的事情,婴宁是不会这样的。
婴宁抽噎着,躺在吴氏怀里将白衣灵与姑娘坟的事情细细说来:“……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对我施了什么邪术。我心里空空的,一想到这回事就特别难受。娘,你帮帮我。”
谁知吴氏反而露出个了然的微笑,拍拍她的肩:“这是好事,我有什么可帮的?”
婴宁爬起来,哭丧着脸:“我都这样了,还是好事?”
吴氏道:“我是不是与你说过,七情六欲皆有灵?大悲大喜都是助你修炼的,你要好好把握才是。”
婴宁还想争辩,吴氏又抢一步问道:“这孩子没见过,是谁家的?”
说的是小泥鳅。小泥鳅在一旁站了半天,这会儿连忙走上前来,绞着衣角扭扭捏捏地问好。
婴宁擦干眼睛、吸了吸鼻涕:“我捡的,带来正想让你看看她的眼睛。”
吴氏示意小泥鳅凑近些,盯着她的双眼沉吟半晌:“……天生通灵目,的确不一般。”
“那这眼睛是怎么来的,能看出来吗?”
吴氏捧着小泥鳅的脸,很是和蔼地问:“你出生何处,父母是什么人,都记得吗?”
小泥鳅摇摇头。
吴氏又摸摸她的骨架、关节,好一会儿才放开:“骨架细小,头也小,眉骨比较平,父母应当是南方来的。”
又问:“在哪里捡的?”
小泥鳅答:“十年前,我婆婆在梅柳河边见我漂着,把我捞起来了。”
“那便是自西边来。”吴氏从一旁拔了几根蓍草,在地上摆来摆去,没一会儿便抬头道,“我算出你是紫荆关生人,父母都是紫荆关的守关军士。你命格中父母缘薄,但日后会有大作为,不必蹉跎于此。”
“紫荆关?”小泥鳅睁大了金色的双眼,“那是什么?”
吴氏弯着眼睛将她揽进怀里,指向西方:“在那边,是一道相当重要的关隘,不时就有战火。你父母定是怕你待在那里不安全,才让你顺着拒马河漂流而下,到有缘的人家来。”
小泥鳅躺在吴氏怀里,脑海里浮现出城关高耸、硝烟弥漫的样子。
我的爹娘就在那里吗?
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她是因为爱才被迫与生身父母分离的。
也是第一次,她与一个第一次听说的地名产生了斩不断的联结。
紫荆关……
真想去看看。
……
“娘,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这都能算出来。”小泥鳅在屋子里牛饮茶水,婴宁远远望着,低声对吴氏说,“我还以为她是因为天生金瞳才被丢弃的。”
吴氏转过来望着她,一言不发。
“……不会吧,”婴宁慢慢的琢磨出味儿来了,压低声音诧异道,“你骗她的?娘,你真是一个人无聊太久了,骗小孩玩儿啊!”
“或许是因为这双眼睛,也或许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儿,弃婴的理由太多了,随便哪一个都能让她自苦一生,何必呢。”吴氏拄着木杖,向身后树上一靠,“总归是不会有人拆穿,不如让她好过些。”
婴宁觉得自己大概明白,又说不清楚,只得改口问:“你还没告诉我,她这眼睛是怎么来的?”
“你当我是神算子,无所不知吗?”
“那你还问那么多!”婴宁郁闷道,“我跟孩子夸下海口,说你肯定知道的。”
“我不过和那位道长相处几个月,学到些皮毛罢了,你们要真想知道,不如找到她,自己问去。”
婴宁一听就泄了气,往吴氏肩上一靠:“人家都走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还找得到嘛。”
“那可不一定,”吴氏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高深莫测道,“你们命中有缘,定会再见的。你不如自己走出去找找,指不定哪一日就遇上了呢?”
“走?你都在这儿,我能走去哪里。”
婴宁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然而此话一出,便无可避免地使话题偏向了她不愿意提的那件事——
“我不会一直在这里,你知道的。”吴氏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是害怕会惊扰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