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鬼了!闹鬼了!!!
……
牛棚里摆开一块麻布,上面搁了薄荷、艾草、白芷等药草,洒上一圈鸡血,包好用重石压稳。婴宁边做边念念有词,巴屠子在一旁将信将疑。
“村里资历最老的兽医都没辙,你能看好?”男子跟着婴宁来到灶边,见她弯腰刮了一碗底的锅底灰,更觉得不靠谱。
婴宁得意地敲敲碗:“急什么,看不好不收钱,看好了给我切一斤猪板油就是。”
在瑟瑟发抖的老牛面前蹲下,翻开眼皮看一看,偷偷将锅底灰抹在牛头上。
巴屠子问:“吃锅底灰能管用?”
婴宁把碗递到老牛嘴边,威胁地龇牙——赶紧吃,死不了。老牛吓得一通狂舔,把碗底舔得锃光瓦亮。
婴宁举着碗嘿嘿一笑:“看,爱吃着呢。”
语罢拍拍手站起身:“平时管它叫什么?”
屠子犹豫了一下:“没起名字……赶牛的时候吆喝算吗?”
“怎么吆喝的?”
屠子当即给她小声演示了一遍。婴宁沉默,但为了猪板油还是调息吐纳,气沉丹田——“哦咧咧咧咧咧咧咧咧——”
“哦咧咧咧咧咧咧咧咧——”
她嗓门儿本来就大,几嗓子嚎得左邻右舍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
巴屠子冷汗流到脖子根:“这……能行吗?”
“能行。”婴宁双指在袖中一掐,变出一根柳叶。转过身覆在双目上,果然看见一缕焦黄的魂魄晃晃悠悠,从老牛的前额钻了进去。
她上前把着牛角,嘴里轻声威胁——有劲了就赶紧站起来,不然挠花你的牛屁/股。
老牛“吭哧吭哧”地用力蹬着四蹄,没过一会儿便颤颤巍巍乱七八糟地站了起来。
“喏!这不就好了。”婴宁双手在牛头边做撒花状。
巴屠子喜出望外,用力薅了一把牛头,老牛慢悠悠把脸伸过去,蹭蹭他以作回应。
“真是多谢了!”屠子抱住牛脖子,一张黑红的脸皱起来,嘴也往下撇,好歹没掉两颗眼泪下来,“都说没救了,这牛到底是什么病,怎么治好的?”
婴宁挠挠头,迅速想了个说辞敷衍道:“年纪大了,呃,消化不好,少吃点就好了。”
老牛急了:“哞哞哞哞哞!”
婴宁:“看,积食多严重,打嗝呢。”
折腾大半天,等婴宁终于拿到心心念念的猪板油,天色已经开始发昏了。
巴屠子给她剃了老大一块儿雪白雪白的肥油,用红绳仔仔细细捆上,连提手都用草叶包好,免得勒手。将板油交给婴宁,又拽着她非让挑只鸭子走。婴宁随手指了一只看起来白胖可爱的,屠子抓起来进屋又出来,可爱的鸭已经被拔毛去头,变成可口的鸭。
婴宁汗颜,接过鸭子问道:“你给牛养老送终,鸭子就这么杀了?”
巴屠子并没觉得有哪里不妥:“原本牛也是要杀了吃肉的。谁知道我这光棍一打就是几十年,我爹娘都没这牛陪我陪得久。每天帮我拉拉车,做做伴,也挺辛苦。就养着吧,没几个钱。”
“……”婴宁又看看那鸭子,虽然迟早是要进自己肚子的,还是莫名觉得有点悲催,“没事,放心吧,这牛还有的可活呢。”
牛棚里,老牛小心翼翼“哞”了一声。婴宁的耳朵一动,大发慈悲地补充道:“平时可以多喂点海棠果,延年益寿。”
……
小狐狸这段日子跟着家里吃的全是熟食,想的就是这一口血腥味。于是先绕到没人的野地里,将那只新鲜滴血的鸭子咔吧咔吧嚼完了,这才提着猪板油和菜篮子慢慢悠悠晃回家。
谁知她这一潇洒,天彻底黑了。到家门口时,王子服灰头土脸的,正打了灯急匆匆出门要找自己。幸亏是迎面撞见了,这才省去一番折腾。
进了门,果然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母亲勃然大怒,原本晚饭就能吃上猪油渣拌饭,现在只能当宵夜了。
好在母亲接过猪板油一掂,少说有两斤多,又白又新鲜,很是爱不释手,立刻进厨房忙活了。早上给的钱压根没花出去多少,剩下的自然都进了婴宁腰包。
最终两人都得偿所愿,只有王子服的肚子咕咕叫——上了整天的学,回家还吃不上一口东西。婴宁自然不会觉得他可怜,毕竟费劲巴拉买菜的是自己,累死累活做菜的是母亲。
两人坐在院子里,婴宁将巴屠子家里的事挑拣着说了。
“……其实他家那牛什么病都没有,是夜里受惊,丢魂了。”婴宁支着脸,捡了根小木棍在桌上划拉,“我听它的意思,夜里有个没有右手的女人到处乱撞,差点进了屠子睡觉的屋里。我假装治病,实际是给它驱邪招魂而已。”
王子服心中一惊:“从未听说附近有断手的女子……那到底是人是鬼?”
婴宁摇摇头:“牛是可以看见妖魔鬼怪的,这些东西在它们眼里和人没有区别。”
王子服不免想起先前自己梦到过的无口女子。然而自他和婴宁成亲以来,那样的怪梦倒是一次都没做过。
这么和婴宁一说,反倒轮到她诧异起来:“那女子可是一身白衣、披头散发,长得貌若天仙吗?”
“确是白衣、长发。相貌……”王子服偷偷看眼色,“看不出。没有嘴怎么貌若天仙。”
白衣……总觉得近日里还见过别的白衣女子……灵光一闪,王子服猛地一拍脑门:“白衣女子!我想起来了,除了梦里,我还见过另一个白衣的女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