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宁指着地上乱七八糟的草丝,眼睛红红的:“这苗长得好好的,我天天浇着水呢,她非要拔掉!万物有灵懂吗?人家本来可能修炼成精,被你害死了!”
王子服闻言,捞起地上那些细细长长的植物,捧到婴宁面前:“你喜欢,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种下就是了。”
没等婴宁反应,母亲先将那种茎叶全拔了干净,冷笑一声:“万物有灵,你吃饭的时候可想过萝卜母鸡也有灵?”
婴宁想还嘴,却一时理亏,气得头发都立起来。
母亲撑着双膝站起身,将地上的残骸拢了拢丢进鸡槽:“要是你的菟丝子精害我的兰花精出不了苗,就扒了你的狐狸皮卖钱来抵。”
岂有此理!婴宁霎时间火冒三丈,指甲“唰”地长出两寸长,转头很是凶恶地问王子服:“兔什么?!”
王子服:“……”
只听母亲又是“呵呵”冷笑,阴阳怪气道:“走喽,晚饭吃你清蒸的大鲤子鱼精。”
……
入夜,王子服默默收拾床铺,将被子一点点拍得松软。招呼了半天不见人来睡,一转头只见婴宁化了原型,两只前爪刨得飞快,正在糟蹋门槛。
婴宁憋了一口气,闷头刨了半天,一声也不吭。
王子服见门槛已然被抓出了深深的抓痕,木屑掉了满地,蹲在狐狸旁边劝慰道:“消消气,爪子都要磨平了。”
“难道花花草草还分高低贵贱吗?”婴宁只觉得自己浑身怒气无处发泄,终于放过了门槛,在屋里上蹿下跳来回狂奔,“她想养兰花,我就想养兔子花怎么啦?!”
“是菟丝子……”王子服汗颜,笨拙地满屋逮狐狸。
跑累了,婴宁一跃跳上木几,转了两圈终于趴下来。
王子服反倒比她还累,也扶着腰坐下,气喘不止。
这几日的和平并不是假象。婴宁的确已经和母亲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共识,两人都在努力适应对方的存在。可对于婴宁来说,相处得越久,越是难以置信这个强横的女人竟是自己养母的亲姐妹——
小时候有一人一狐两位母亲宠溺纵容,后来只剩一个吴氏,对她更是加倍的温柔似水、有求必应。这也导致她骄纵妄为、野性不驯,受不了半点规矩束缚。
而王子服的母亲丝毫没有要惯着她的意思,不会扫地就做菜、做菜不行就洗衣裳、打理花圃,总之家中那么多杂事,总能找到她勉强做得来的。婴宁往日不是在山间撒欢捉兔子就是玩儿男人找乐子,家里杂事都有松鼠变的仆役做,哪里吃过这种苦。
好像有些后悔了。婴宁一条大尾巴扫来扫去,觉得自己有点活该。
要不是贪恋王子服凉飕飕的身体和那些甜滋滋的话,草草和他成亲……
“你看。”
一转头,王子服笑眯眯的,手里是两根菟丝子的残须。
“你喜欢,我们就单独种在屋里,好不好?”
婴宁没来得及后悔太久,又开心了。
……
两人找了空盆,将菟丝子栽在窗边。熄了灯,小夫妻例行公事亲热了一回,便缩在被窝里聊天。
王子服大口喘着粗气,心里默念:养心莫善于寡欲,惭愧,惭愧……
婴宁倒是容光焕发:“哥哥,你对我真好。”
王子服点点头,将她搂进怀里,阖眼欲睡。
可婴宁抬起脸盯着他的下巴,又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啊?”
王子服睁开眼,莫名道:“我们是夫妻,不然我该对谁好?”
婴宁摇摇头:“可我娘的夫君对她不好。她爹对她娘也不好,他们也是夫妻啊。”
“……”王子服只得又将她抱紧了些,“我和他们不一样。”
半晌过去,只有婴宁还醒着,一双眼在黑夜中显得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