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她家不愿意就算了。看看其他人愿不愿意。明天吉叔就会开着直升飞机来,顺便载着我们兜一圈。吉叔还带了很多物资:盐、猪肉、牛肉、鱼……我们直接去他们村里,我不信有人不心动。”
“有钱能使鬼推磨。”
第三天,我又给他们带去:“不好意思我们村长和父亲都不愿意你们来村里”的信息。
然后我继续巡一趟猎洞,把猎洞里的几只小兔小鸡栓起来挂在骡马的背上。
不知道为什么,外乡人好像开着那些轰隆隆的机器飞到天上来了。机器悬在空中,扔下来一条粗粗的麻绳,他们五个人就从绳子上攀下来,后来机器又放下几个大包裹。
有的村民想阻止他们,但是五个外乡人迎面而来就塞给他们一大包用蕉叶或者是荷叶包住的肉。
后来大家都抢着去领肉,大家都开始接纳他们。
村长更是热情好客地招待他们:“哎呀。你们想在这里呆多久就呆多久嘛。”
村长婶婶是我们村最精明的人。在她面前,我们一切小心思都不敢露出来。这些外乡人要是有坏心思,村长婶婶一定会想出办法来整治他们的。
所以我们一家人静静地看着他们。除了我们家,有一些排外的家庭也没有去领肉。
过了几天,因为他们长得颇为俊逸,再加上他们出手阔绰,好多村民都围着他们聊天。
我们家没有领肉,所以我们不像其他人那样领了肉就围着外乡人打转,殷勤伺候。我又去巡猎洞,然后去村口把猎物摆在摊位上等着村民交易,换一些好吃的好用的。最近因为外乡人带来许多肉,我的猎物并不受欢迎。我想了想又牵着我的猎物回家,烧热水去毛,抹盐巴,晒干。
估计这几天大家都不会换肉了,我这几天就巡猎洞-处理与腌制猎物-吃饭睡觉。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个绿眼睛的人问我:“你去巡猎洞吗?”
他声音很特别,我只记得他的声音,我没有回头看他,而是告诉他:“外乡人。这里不欢迎你。你玩够了就走吧。”
“没玩够。”
我深呼吸一口气,试图和他讲道理:“你们习惯了使用机器就会变得依赖机器。但是我们不会生产机器。我们也不能依赖机器。上山采药捕猎就是要靠人进山的。我们不能像你们那样把这里推平了,那里推平了然后放你们的机器,然后让你们的机器去采药。我们想保护这座山,我们想让这座山还是这座山。这座山有无数的生灵。一花一木、每一个小动物。我们只是上山采药捕猎,获得一点点药或者是肉。但是你们推平了,那就是破坏了这些生灵祖祖辈辈的栖息地。”
他沉思。
“你看,虽然我不会使用机器,也不会生产机器,但是我可以一个人上山下山,心里记得每一条山路。这个世界并不是离了机器就不能转的。这个世界也不是离了上山技巧和下山技巧就不能转的。你会你的。我会我的。不行吗?”
我一个人背着背篓在山里逛,他在后面跟着。
我想了想,摘了一把红莓给他吃,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很好吃的野果子。吃完就回家吧。”
他接过来吃了,又摇摇头说不想回去,还说越吃越想在这里玩。
我无奈,只能塞饱他的嘴,希望这位小少爷尽早醒悟过来。
后来他就花了几大包猪肉牛肉和盐住到我隔壁。
我出门,他也跟着出门。
“我听说,你们族人谈恋爱都是走婚的?”
“没错。”
“你几岁了?”
“二十三。”
“好巧!我二十一!你愿意和我走婚吗?”
“你敢踏进我们家,我打死你。”
我喜欢在春天去一个小水潭玩。山顶的泉水从水潭之上坠落,叮叮咚咚,然后又流到一条细细的小溪里。小溪很清澈,长了几颗水草,偶尔会有几条鲫鱼在水草里逡巡。夏鸣星跟着我出门。
那一天,竹林很幽静,泉水叮咚,我忍不住躺在吊床里睡着了。后来我这个麻绳做的吊床忽然摇摇晃晃的,我被摇醒了。我睁眼发现夏鸣星居然也躺上来。没有办法,我只能忍着了。
我睡醒了,从摇摇晃晃的吊床上下来。结果夏鸣星还没有醒,我也不敢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只能去小溪里捉几条小鲫鱼。巴掌大的小鲫鱼很难抓,但是可以消磨时间。我抓了两条鱼,用草串起来,打算回家煲鱼汤。等夏鸣星醒了,我还得带着他回他借宿的地方。
夏鸣星醒了也不想下吊床,猫在吊床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悠哉悠哉地看着我去抓鱼。
回家路上,夏鸣星吊儿郎当地跟着我,还拿着自己削的竹子乐器显摆。一路上夏鸣星一边吹着乐器一边问我好不好听。
我怎么知道好不好听?这首曲子并不是我认识的曲子。
夏鸣星说这是葫芦丝,他吹的是《月光下的凤尾竹》。夏鸣星兴致勃勃地说想我明天也带他去小溪玩。作为酬劳,他可以为我吹一首曲子。我就听听。吹完了,他一直看着我,我只能点点头:“好听。”他神神秘秘地说这首歌名字叫《婚誓》。
他的曲子确实是好听,我有时候在心里哼。我一边在水潭里玩水,抓鲫鱼,一边在心里哼歌。
“你教教我怎么抓鱼吧。”夏鸣星凑到我旁边期期艾艾地说。
“多抓就好了。我小时候也不会抓。”
“……”夏鸣星眼睛直勾勾盯着我一会,然后真的去抓了。夏鸣星在小溪里扑腾扑腾,把鱼都吓跑了。鱼四处逃散,我也抓不成鱼。
夏鸣星扑腾地浑身湿透了,还要用一双眼睛委屈可怜地盯着我,仿佛是想我教教他。我真的是教不起这个人。
最后我们抓不到鱼,又累了想歇息,我们又在吊床上睡午觉。
阳光暖洋洋的,泉水叮叮咚咚流淌的声音很轻快灵动。暖暖的风吹来,送来一份夏鸣星的香气。他像一颗成熟又新鲜摘下来的橙子,一股子鲜活的香气。
可能是我盯着他的时间有一点久。夏鸣星忽然睁开眼看着我,笑了笑:“你愿意和我走婚吗?”
“不愿意。再问我把你踢下去。永远不许上我的吊床。”
“呜呜。好怕怕哦。”夏鸣星作怪地说。
那一天夜晚,我在花楼里睡得正香,忽然窗户“嘭”的一声被打开了。
夜色正浓,外面几颗星星在闪烁,夏鸣星穿着我们族走婚的衣服爬到我窗户那里。
“我爬了,你愿意吗?你要是不愿意,你也不要把我从这么高的地方推开,我好害怕摔断腿……”夏鸣星在那里絮絮叨叨,好像很努力推销自己的样子。
我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拉进来,亲了一口。“那就一晚上。”
夏鸣星很香,洗漱过后的香气更加清晰。我喜欢香喷喷又干净的男人。
夏鸣星手臂上涂了我们族特有的油彩。手臂肌肉一张一弛的时候,肌肤上的油彩仿佛是有生命的一般活动。
明亮的月光下,夏鸣星眼睛水汪汪的,嘴巴像无法呼吸的鱼,一张一合。
“夏鸣星,想叫就叫。”
“……姐姐先叫。”
“阿夏。”
“阿夏。”
清晨的时候,按照走婚规矩,我把夏鸣星赶出去。
夏鸣星皱着脸,委屈地被我赶出去。
不过我只答应了一晚。
后来我就不想管他了。
不管是吹葫芦丝还是抓鱼,我都不管他了。
有时候夏鸣星会专门和我挤在吊床上粘着我。有时候夏鸣星想再爬到我窗户上想进来。
但是我都拒绝了。
外乡人就是外乡人。我不会喜欢的。
最后光启的一行人坐上他们的飞行机器走了。
我也很快乐地祝福他。
“你走吧。祝你眼有星辰大海,心有繁花似锦。”
有时候,我也会记得那一个春天。
春光明媚,那个人有比太阳更耀眼的发色,有比碧绿溪水更清澈温柔的眼眸,他亲吻的时候,还带着一丝甜滋滋的橙子香气。
不过我们生活方式并不一样。
他们来这里是游玩是调剂生活。
我遇到夏鸣星也是调剂生活。
我们都有各自的人生,最终都是各自走各自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