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有一些眼熟的陌生人,指着他身边的年轻姑娘说,“你不认识她了吗?”
他们的表情震惊又不可置信,张起灵并不能理解,或者说他的头脑里一片空白,没有记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可当看清姑娘的面容时,似乎有什么从脑海中闪过,可惜他没能及时抓住,就这么的错过了。
那双眼睛明亮干净,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有且只有难以形容的...悲伤。
那一刻,一种从未有过的熟悉感传遍了他的全身,他想自己一定是认识这双眼睛的主人的,只是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了。
视线下移,她脖颈上的印记与淤青格外扎眼,一个念头下意识冒了出来:不该是这样。
这么想着,张起灵抬起了手想去触碰,却被那两名陌生人阻拦,他们变得惊疑不定,挡在他与姑娘之间,话里话外都是为了保护她。
看这两人的态度,姑娘脖颈上的痕迹似乎是他弄出来的。
张起灵看向自己的双手,没有记忆供他搜寻,他们的举动也不像装的,所以真相就是,他用这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差点要了她的命。
令他感到怪异的是,自己本能的念头不是否认开脱,而是后悔,比之刚才的熟悉感更甚百倍的悔意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戈壁上的夜,除了风沙的声音就只剩满目荒芜与夜凉如水。
篝火的暖光印着姑娘的脸庞,勾勒着她格外精致的五官,瓷白的皮肤被镀上了层浅淡的橘色,她望向无边的夜色,目光却比月色更寂寥。
今天是停留休整的最后一夜,张起灵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她的名字:祝音希。
他在心中反复默念着,每一个字眼都被他咀嚼了无数次,等篝火前的人一个接一个回了帐篷,他才敢靠近她,小心翼翼地唤她的名字。
“希希。”
姑娘侧目看来,眉眼带笑,眼眸中似有流光转动,她安静地凝视着他像是在等待下文。
这样的时刻曾经一定有过,除了熟悉之外,张起灵莫名的感到了心安,以及,与她对视上的某一刻,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心脏。
然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让他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是情还是感,促使他的心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
“我们...是什么关系?”
张起灵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仅仅是注视着她,就会给他带来这么多无法理解的情绪,以及并非身体受伤的另一种痛苦。
在他的目光下,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抿着唇微微笑了笑,随后缓缓开口,“只是朋友。”
“朋友...”
这个答案令张起灵有一瞬的愣怔,等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捏紧了拳头,用力到骨节微微泛白,心口更是因为这几个字变得酸涩不已。
这种变化很奇怪,张起灵无法理解,仅仅因为她说了“朋友”而已,他的身体就给出了这种反馈。
他尝试忽略,不去感受,或是压抑,却在她说出第二句后彻底破防,
“嗯,普通朋友而已,不必太在意我脖子上的淤青,我已经没事了,等回了格尔木,我们就分道扬镳。”
姑娘轻描淡写地说完便站起身,“你也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张起灵盯着那件过于宽大,明显不是她尺寸的衣服,他记得这是那个青年的,忽然就觉得特别碍眼。
见她要走,张起灵来不及去思考她那些话里的信息量,几乎是立刻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腕。
然后,姑娘不得不停下了脚步,面露疑惑地盯着他,唇边还挂着微笑,“怎么了吗?”
刚才的冲动在对上她视线的后一秒化为了乌有,他咽下了对这件衣服的不满,接着摇了摇头,后知后觉地松了手。
这一晚,张起灵都没睡,他望着夜幕中数不尽的星辰,独自坐到了第二天早晨,但看得最多的还是其中一顶帐篷。
没有车就只能步行,胖子提议把食物减半,丢弃帐篷,多出来的空间全用来带水,少吃点没事,但没水是真坚持不了几天。
4天后,队伍走出了魔鬼城,又走了有一个星期,总算到了公路,还拦到了一辆SUV的驴友,用车上的电话和裘德考的人取得联系。
大概30个小时后,阿宁公司的车队赶到,将众人救起。
回程的路上,祝音希坐在靠窗的位子休息,手机充上电,一进入有信号的区域后就响个不停。
打开一看,好么,电话和短信轰炸了99+,大多数来自父母和亲哥,还有莫妮卡,Miss Smith,其他几个要好的同学朋友,甚至是一些合作过的伙伴。
然后,祝音希认命地开始挨个打电话,或者发信息过去报平安。
有祝庭芝帮她稳着大前方,她是不虚的,不过这也带来了一个弊端,那就是她被念叨了半个小时,说什么他会尽快过来,让她直接去北京等着。
挂掉电话,坐在她旁边的吴邪就一脸生无可恋道,“音希,你哥要是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他会飞杭州杀了我吧?”
“不会的,放心吧。”
结果祝音希安抚的话刚说完,莫妮卡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只好歉意地笑了笑,随即按下了接听键。
“对...好啦,大小姐,我的确是处理了一点事,现在很好,别担心。”
“亲爱的,你这次猜错了哦。”
“当然没有这个必要,我过两天会去北京,就在那里见面吧。”
“嗯,但是我哥这几天也会到,所以,亲爱的莫妮卡,我可能不能陪你玩的太过哦。”
下一秒,手机里传来一阵尖锐暴鸣,那声音大的,车里的其他人都纷纷投来了视线。
“我的耳膜快被你震碎了,大小姐,我现在可还在外面,正巧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晚些时候再说吧。”
电话挂断,吴邪与莫妮卡也算相识,在英国旅游的时候相处的还不错,他便顺嘴问了一句,“你们都要去北京吗?”
对此,祝音希本就没有隐瞒的意思,她点点头解释道,“嗯,我家在国内除了祖宅就只在北京有房产,哥哥他因为工作的事正好去北京出差,莫妮卡的发小在北京,下周过生日,所以她也会去。”
刚说完,后排的胖子突然凑了过来,“那感情好啊,妹子,等到格尔木咱一趟飞机?”
而祝音希则有意瞥了眼坐在胖子旁边的青年,见他在闭目休息,便压低了些声音道,“好呀,我没有意见,不过我们必须先去一趟医院,身上的伤口还是再处理一下比较好,”
回到格尔木,几人入住了当时祝音希和吴邪落地时订的酒店,两人的行李保存得很好,稍作休整就组团去了医院。
张起灵的随身行李原本丢在了神庙的,后来扎西到那里救了阿宁和潘子时,顺道带了出来,因此他的一些证件并没有丢失。
不过除了身份证和银行卡,其余的包括他的手机还有能证明两人关系的东西全被她偷偷顺走保管了,
当看到身份证上的名字一栏是张官时,他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茫然与疑惑,照片一样,但名字对不上其他人告诉他的信息。
经过一通检查,他的身体没什么大碍,至于失忆,据医生说,并没有发现脑损伤,大概率是受到了外界的刺激才会导致记忆丢失,需要静养。
至于吴邪则是皮外伤,胖子疲劳过度,挂了几瓶营养液就缓了过来,潘子也恢复的不错。
祝音希肩上的伤口比较小,那巨蟒无毒,而且当时打了血清,这么多天过去,那些细小的伤口就已经自行长好,除了那么两个稍微大点的。
医生听说是被蛇咬了,还吓了一跳,因为她的伤口确实不像被普通蛇咬,又做了个检查,开了些药膏之类的用于消炎止痒,还有云南白药,喷在淤青的地方。
在格尔木休整了3天,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以后,祝音希便订了飞北京的机票,主要是莫妮卡那个小妮子天天打电话来催,她是真的待不住。
原本,张起灵是被安排住院观察的,可在当晚听吴邪说她第二天要回北京,就自己连夜办理了出院手续,回酒店守在她的房间门口,也不敲门,就在那里站着。
要不是接到前台打进来的电话,祝音希都不知道这件事,她穿着睡衣打开房门时,看到的就是他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那,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见状,她便往后退了几步,将门彻底打开,“别站着了,进来坐吧。”
好在青年很听话,进了房间以后也没有乱走,就乖乖坐在沙发上,她倒的茶也都喝了。
在此期间,他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她。
只是看他从进来起就一直保持缄默,祝音希便有些无奈,她微笑着问,“你的身体没问题了吗?怎么出院了?”
只停顿了几秒,青年就给出了理由,“你要去北京。”
“嗯,怎么了吗?”她故作不解。
然后,青年又沉默了,他面无表情地望她,而她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或是反应,就安静等着。
直到两分钟过去,青年像是措好了辞,突然给出回应,
“我也去。”
“可是你去北京做什么呢?我听吴邪他们说,你似乎无亲无故...噢,你打算和胖爷一起吗?”
说到后面,祝音希甚至配合地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继续维持面上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
又是一阵沉默,青年似乎有些挫败,尽管他的神情未变,但看她的眼神却有几秒钟的无措,最终他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那需要我帮你订票吗?”她好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