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姐,我之后可能不打算回丰水了。”做回车上,女孩低着头说,语气里是终于想明白的释然。
“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自私,抛下了陈奶奶和那群小妹妹。”
她对父母已经没有期待,最放不下的反而只有陈奶奶那方能遮风挡雨的小院子。
江怀序摸了摸她的头:“就知道你要担心这个。”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漂亮又可爱的布偶娃娃,娃娃的衣角上还绣着“万事顺遂”和“功不唐捐”。
陈奶奶就是怕她多想,一早就给她绣好了这个娃娃,陈奶奶知道她看到这个娃娃就会懂她的意思。
盼盼小时候总被爸爸妈妈打哭,陈奶奶就给她绣了一个布娃娃哄她,还问她想不想和她学穿云绣,这么多年了布娃娃早就破烂不堪,但她依旧随身带着。
老人家还待在医院疗养,用不好智能手机,又不认识字,只能托江怀序送给她。
看着王锐又红起来的眼睛,江怀序没顾上镜头,又心疼又怜爱给了她一个拥抱。
“我们都希望你能在这条路上不要回头,一往直前。”
车停在一家大型超市前,这时候她在网上找到的工作,在这家超市兼职促销员,一天差不多要站10个小时,但有提成拿,要是干得好,一个月能有四五千,她要趁着假期多攒些钱。
王锐在劳工合同上郑重其事的签上自己的大名。
“第一次签这个名,还有点不习惯。”王锐有些害羞的对着镜头笑笑。
镜头后的江怀序和程颐看着这个青涩又勇敢的女孩,都忍不住冲她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江怀序按下录制终止的按钮,绣娘王盼娣的故事随着她释然的微笑结束了。
属于王锐自己的人生故事才刚刚开始。
江怀序和程颐告别了王锐,又重新启程开回丰水县。
另外一边在收拾行李的王锐,在被子里摸到了两个信封。
因为被藏的很好,所以没有被那个男人找到。
她打开第一个,里面整齐的放着五千块钱和一封信,不同的字迹上写着同样祝福的话,最底下还写着一句“逃出苦难,向春山”[1],是小江姐的字迹,她认识。
另外一个信封要厚得多,里面零零碎碎地装着些钱,1块到50的都有,甚至还有几张一毛,一看就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钱间夹了张纸条,是从弟弟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妈知道对不起你,别回来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晕湿纸上的字迹,她觉得心脏好似被揪着,痛得她呼吸不上来。
她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以盼娣是身份流泪。
丰水的王盼娣,以后就是江城的王锐,勇往直前的王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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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颐把车停在了民宿门口,又帮江怀序把器材搬了下来。
“怎么了师兄?”江怀序看着程颐的车停在原地,有些疑惑。
“我就不进去了,今天晚上要回江城,明天早上还有个会。”
看着江怀序吃惊的表情,程颐有些忍俊不禁:“我真的是来开会,随便看看你的进度的,老师说你最近节奏有点乱,让我来帮你理理。”
她想起来,陈奶奶住院那段时间,自己的拍摄节奏一下子被打断,很多地方可能要暂时停滞,跟老师提了几句。
老师当时说让程颐过来给她看看,但她也没当回事,因为小老头经常说了什么转头就忘。
“不然你以为,我是帮照月来当‘恶婆婆’拆散你们的?”程颐推了推眼镜框,姿态随意的靠在车身上,眼角带着笑意。
“唔......我还以为是照月姐和你说......”江怀序不好意思的笑笑,抓了抓有些乱掉的头发。
“是,我和照月都很担心你。”程颐接上她的话。
“但我们也相信你是有判断能力的大人,你对我们来说,不仅仅是需要照顾的小妹妹,也是一个有理智、有学识、有眼界的成年人。”
“我和他只相处了不到一天,我不能判断他是不是个值得的人,但因为你喜欢他,所以我们相信你的判断力。”
江怀序看着他,又好像透过他看见了闻照月,何其有幸,她身边有这样一群默默关心又给她十足尊重的人。
看着她呆在原地,程颐拍了拍她的头,难得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着有些中二的话。
“回去吧,勇敢追爱的少女。”
和他的形象一点也不符合,简直就是另外一个闻照月,江怀序默默腹诽。
程颐漫不经心的向旁边看了一眼,突然直起身子,用手往她的头上靠了靠,像是帮她整理头发似的,但又没有真的碰到她。
就在江怀序一头雾水时,程颐弯下腰,不近不远的在她耳边说:“但总归要给他小子一点考验的。”
“照月说,一个男人吃醋时,最能看出他的品行,毕竟你学姐当时就是这样钓到我。”程颐的目光定定的看向不远处。
江怀序明白了什么似的,向着程颐目光的方向望去。
果然那颗巨大的槐树下,站着池昭。
几人视线对上后,池昭冲着程颐微微颔首,从容地走过来。
“热不热?”他看着江怀序微微被汗打湿贴在额头的发,自然的给她拿了一张纸巾,江怀序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大大咧咧地接过。
“这是给师兄带的特产,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池昭提着一盒茶叶和一方被包在手工盒里的穿云绣丝巾递给程颐。
江怀序站在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程颐是他的师兄,今天又帮了她一天的忙,于情于理她都要感谢他的。
但他来的突然,江怀序自己没来得及准备,本想回南城请他吃饭的,没想到池昭倒是先帮她准备了。
虽然江怀序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一时间没想明白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程颐倒是看着手上的东西,有些玩味地挑了挑眉,他一句师兄喊得倒是顺口。
果然不能小看他,他代江怀序给她送了东西,是将他们俩看作一体来感谢他这个外人了。
偏偏又做的极有礼数,有心意得让人挑不出错。
他看着江怀序,看她还跟个傻子一样乐呵,嗔了她一声傻子。
不过终归是他们两个自己的事情,他作为师兄,又是她好姐妹的男友,再管下去就过界了。
算了,傻人有傻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