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情报?”
议事厅内,凌渺颇为不耐烦地说着,右手翻看着禀报上来的文书,左手挠头。案上乱七八糟的,卷宗案牍左一个右一个。
殿内的燃灵灯亮了两日,下面的臣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凌渺几近两日都坐在上面,提神的熏香还萦绕在她周围。
“禀陛下,刘涉说他有个尚未确定但绝对重要的情报,但条件是我们要放了他。”
“放了他?”凌渺眉间阴郁,蹙眉道:“他敢谈条件?”
眼前的旒珠晃荡,惹得凌渺更为烦躁。
最近寒水宗出了不少事,先是执掌黑羽军的参水疑似被泽弄死了,后是关于寒水宗和神秘组织的流言蜚语不胫而走,在坊间愈演愈烈,已经演化到“女帝与神秘人勾结,意图取四地,让全民众成为她手下的傀儡。”再后面就是风寒之灾突起,民众和宗门人都倒了一大片,全躺在家里或医馆。
她第一时间让人顶上参水的位置,又着手派人大力打击流言。黑羽军是好了些,但流言简直是众口铄金,传得不像样,各种恶意中伤数不胜数。
凌渺已经没有精力去管流言了,她处理公务到快要发疯,怎么有流言说的“易位于人,流连花丛”的时间。
“但是陛下……”全宗门上上下下都很担心凌渺,她尚且算个孩子,怎么能受得了这些事情?原先不怎么过问公务的赤霄也在这时出面,亲自来指挥分担。“万一真的重要呢?我们不如先听听看,放他走时,我们派人跟踪就是了。”
“行。”凌渺捏了捏眉心,连轴转几日的工作量使得她心力交瘁。她恨不得刘涉一句话就能解决所有事。“召见刘涉。”
很快,刘涉由两名白虎峰的人押送至厅内。凌渺眯了眯眼,从浩如烟海的公务中抬起头,看见那个几近不见容貌的男人跪在地上。
“拜见陛下。”刘涉颤颤巍巍地伏下.身,沙哑地出了声。
这是他第一次见女帝。他早有听闻当朝女帝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直以为她和坊间大多少少女都一样羞涩不晓事,需要国师辅佐。但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女帝早已独当一面,行事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旒珠帘下的是一张逐渐成熟、英气逼人的脸。
凌渺不像她母亲那般温婉端庄,她比天泗帝更像即将涅槃的凤凰,有帝王之仪,绝不是软弱的人。
凌渺支着头,朝身旁的侍女吩咐了什么,随后开门见山道:“听说你有情报?”
刘涉看她这么干脆直接,也不绕弯子,直道:“那日玄陵宗有一人,臣认为他是玄陵宗的前宗主。”
“什么?”
刘涉继续道:“就是那个白衣男子的徒弟。”
凌渺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双手撑着扶手当即站起,连同在场的所有人都一起站起,看向走道上跪着的那个平平无奇的人。
一时间整个议事厅沸腾,议论得热火朝天。
有人疑道:“那位都死了六年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是啊,他要是活着,何至于此?”
“胡说八道。”
“……”
高处的凌渺皱眉,喝道:“噤声!”随后徐徐走下台阶,拖着长长的衣摆绕着刘涉走了一圈。
刘涉直冒冷汗,随后听见旁边的女帝说:“你可知,欺君罔上为何罪?”
“臣不敢!”刘涉当即行稽首礼,跪伏在地。“臣说的话字字珠玑!”
他没有把握,毕竟只凭一个梦,其实说明不了什么。但这是他可全身远害的唯一方法,否则三日后,再见寒水宗人就是在行刑场了。
感受到有一道危险的视线正看着他,刘涉不得不承认,他怕女帝,这是一种本能的臣服。
“是么?”凌渺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说着,“我若是费力劳心查到了他不是,你该当如何?”
“诛臣九族!”刘涉又磕了个头,生怕凌渺不信。
凌渺垂眸,发出“哼”的一声,甩袖走回椅旁,发号施令:“彻查那人身份,和玄陵宗打个招呼。至于你——”刘涉紧张地吞咽着唾沫。“带下去软禁,如果是假的,我便——”
凌渺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刘涉清楚,如果是假的,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只要他的小命还在,给黑羽军继续传话还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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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小声点,不然我们都完蛋啦。”
乔锦用气音和旁边的三人说话,其他人点点头,继续蹲在窗台下,鬼鬼祟祟的。
砚冰扒着窗台边,抬头悄悄地看了一眼,又迅速被唐岚按下去。唐岚把食指搭在唇上,“嘘”了一声。
“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
杜汜的屋里,沈渊清在和他讲《道德经》。杜汜好学,上了两个时辰的课也不觉得疲倦,反倒是沈渊清累了。
两人其乐融融,浑然不觉窗外有四个偷鸡摸狗的人在偷看。
说是四个,其实只有三个人轮流扒着窗台看,只有白坪放心不下,站在后面放风。
“你们收敛一点。”白坪左看看右看看,生怕有人路过逮到他们。
“噢噢……”乔锦心不在焉地答着,换了一个位置蹲,原先的地方被他蹲出两个深深的雪坑。他忽然见沈渊清停下了念书,问杜汜:“宗主最近可好?”
杜汜歪了歪头,似是不解,乖巧答道:“他很好呀,昨天还和别人见面了呢。”
那卷《道德经》被沈渊清翻到“持而盈之”那页,随意地落在案上。沈渊清缓缓道:“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