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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白驹(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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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沈焉……谢昭回这边,他母亲当年的事也被挖了出来。”

蔺和略作一顿,似乎有短促的迟疑,“比方说,当时的谢墟家主和她成婚不到半年……谢昭回就出生了。次年谢家主离墟,此后没多久,他母亲也过世了。”

他言辞极为隐晦,周沛纵然再怎么敏锐,但在这种全然超乎生活经验的事情上,仍然并不通晓其中的关窍。

在对方困惑的目光中,蔺和意识到,自己说的可能还是太过晦涩了。

他叹了口气,还是更直白地说出话中的未尽之意:“你知道,女子怀胎,要十个月才会生育,虽然有早产或晚产的说法,但孕育不到半年的胎儿,才发育成型不久,即使早产,也不会早到那个地步。”

蔺和顿了顿,眉目间似乎有些难堪之色,“所以说这个传言的意思,就是直指谢昭回的母亲,在与前任家主婚前,就已经有所身孕,所以这个孩子,并不是谢墟本家的血脉。”

在周沛的错愕中,他沉默了一阵,又道:“这还没完,学校诞生之初,本是一个极为纯粹的组织,目的只是为了帮助墟外的人们安然无恙地生存下去,过去也一向都不参与进上三墟内部的政务和种种纠葛。”

他深吸一口气,“那一年,校园里竟然会冒出这种恶劣的谣言……我们只能认为,是墟中有人故意在做手脚,散播这种言论,目的就是想搅浑水,让学校这方,也掺合进谢墟的派系争斗中。”

周沛愕然地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讲不出口来。

即便他在蔺和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十分震惊,却也并未想到,背后还会有更多的门道和内情。

及至此刻,周沛终于意识到,沈焉此前半真半假地说墟内人“满清遗老”,并不只是句玩笑话而已。

而在这时,蔺和又再度开了口。

“但这些都没有持续多久。很突然的,从某天起就再也没人听到过。我一开始以为是学校这边出手干预了。”蔺和把双手交握在一起,似乎有些不安地交叠着拇指。

片刻后,他抿了抿嘴,像是有些艰难地再次开口:“但某次偶然才让我知道……也许不是那么回事。”

坦白而言,蔺和并不是很想记起这段回忆。

整段记忆都让他感到十足陌生,尽管是熟悉的地点,熟悉的朋友,但他所目睹的,却像是一场真实却荒诞无比的梦境。

风,首先是大到几乎能刮走一个人的风。随后是明亮到晃目的太阳。一切都是白花花的,像摄像机下特地布就的幕景。

再之后是一个人。被揪住头发,大骂,挥手踢脚,试图反抗——

随后他掉了下去。

确切地说,是被扔下去了才对。

风大得能洞破人的鼓膜,白噪般的风声堵住了其他一切声音的源头。在他瞪大到极致的角膜中,画面发生了闪回。他重新看到了掉下去的人。倒在壁角,苍白,绝望,不可置信——他方才的确是掉下去了。

在午后的天台,蔺和目击了一场中途截止的坠落。

随后是这段镜头里唯一一句被记录的台词。被风捕获,揉碎,只剩下只言片语。暴烈的风裹挟着,送到他毫无防备的鼓膜里——

“再让我听到……我就撕烂你的嘴。”

这是沈焉的声音。

“这是……”周沛不可思议道,“沈老板?”

听着对方不成篇的描述,他只觉得难以相信——无论是蔺和描述中少年时代的沈焉,还是他所认识的现在的沈焉,都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举动、说出这种话的人。

“我不知道。”蔺和迟疑地,却仍然诚实地回答了他。“但那的确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我亲眼目睹他动用那种力量。”

“那……”周沛犹豫着,“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

“再后来么,就到了毕业的时候。”蔺和揉了揉眉心,缓慢而低沉地开口。

“那个时候……我从来没想过一年后会发生什么。”

仿佛一场尚未惊醒的大梦,在戛然而止之前,做梦者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身在梦中。

对于少年时代的蔺和而言,毕业也只不过意味着暂时的分别罢了。

仿佛某种预言,在这场梦境中,第一个离开的人是周无雩。

约莫是第二年的开春之时,学校里又起了波澜。

有可靠证据表明,周无雩不单是普通的周墟人,还是本家遗落在外的嫡女。其身份尤为尊贵,与当时的家主是极近的血亲。

此事甚至惊动了周墟那位不问外事已久的燕于家主,四月末时,周墟简单地同学校交代了声,便由几位亲信出面,将她带回了墟中。

周墟这位名燕于的家主,并不像谢岳季三墟的掌权者一样与蔺一则常有往来,因而连带着周墟一同,在蔺和心中留下的印象可谓寥寥。

学校当中,属周卫二墟后辈最少。

卫墟与南方的霍家素来交好,对于蔺一则的事业并不热衷,倒也容易理解;然而周墟既位居“上三墟”之中,千禧年前后又隐隐有盛极于首之势,其时亦不能称衰颓,这就有了些神秘的意味在其中。

陷入对周无雩的爱慕后,蔺和也不是没有向蔺一则问询过周墟的境况。

然而蔺一则言语间总不免还把他当小孩儿,或推脱其辞或顾左右而言他,从不曾真正与他谈论过周墟内部的情况,蔺和不满,却又对蔺一则别无他法。

亲爹这边走不通,不代表没有别的路子。论结交墟内外友朋,蔺和可谓是其中头把好手。

然而与随处可见的别墟同学不同,来自周墟的学生不但人数稀少,还大都爱独来独往,往好里说是性情淡漠,往坏里说,对墟外人总有眼高于顶、不屑结交之意,即便偶有几个性格不错的,对墟内事也讳莫如深,甚至干脆仿效入定老僧,修起了闭口禅。

但蔺和是什么人,越挫越勇这词儿显然是为他量身定做,一来二去,还真给他找着了一位。

这位朋友长他两个年级,姓岳,性喜辩论和杠人,平素也总和谢岳二墟的人扎堆,左右想不到他还能算三分之一个周墟人。

机缘巧合之下,蔺和方知这位师兄的身世还说得上有那么点儿复杂,似乎和上三墟都能牵扯上关系。挑重点来说,就是他每年在谢周岳三墟都得呆上一段时间。

蔺和一听就来了精神,卯足了劲要让对方跟他讲周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在这位师兄不仅爱杠人,平时也颇有讲评书的爱好,见蔺和态度极好,假意推拒几番,便径直评头论足上了。

周墟啊,好,什么都好,尤其是……嗯,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你懂我意思吧?他啧啧说道,要是有机会来到周墟,一眼晃过去,粉压压的全是美丽的女子啊。

说到这,他又把话锋一转: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周墟不光是人烟稀少,还这么,嗯……阴盛阳衰?

蔺和心说这不就是我想问的,但嘴上还是积极地充当捧哏:不知道,没想过,为什么啊?

师兄装模作样地一顿,几乎要把手里的水杯当惊堂木来拍:这个事情嘛,就要从那位周燕于周家主说起了。

你知道他们私下里都叫他什么吗?周幽王。

蔺和嘴里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好歹稳住了,猛擦一下嘴,下意识接道,靠,那岂不是还得有个褒姒?

那当然,岳姓师兄斜睨他一眼,不然怎么叫他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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