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舟延缓缓闭上眼睛，可是下一刻，猛烈的风刮过他的脸庞，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那只一路吞噬了不少魔偶的异兽体表竟然像是有某种东西在里面蠕动，泛起不规则的凸起，灼浪恍若化作实质，接着在他震惊的目光中，一只手探出了狰狞兽首的脑壳，沿着巨虎大张的细密排齿将整个兽身一分为二。

一道人形沐浴着喷泉般洒落的火焰......或者说是燃烧的血液，从巨虎的尸体中缓缓走出。

石舟延的本能让他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在这东西面前，随意的活动只是提供被攻击的靶子，这样恐怖的气息已经不是他能够去揣测的境界了，六阶...还是七阶？

那道人形看不清面孔，整个身躯像是由流动的火焰塑成，不过大致能知道他面朝何处，例如现在，他看向了石舟延。

这算什么？二阶段？蜕生？进化？伪装？疯狂的念头在石舟延的脑内蔓延，这样的对手，哪怕是激活了熔炉，又真的能杀死吗？

那道人影嘴唇微动，模糊的视线中，多年浸淫八卦收集的石舟延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能读懂唇语。

“你并非不信者，所以我会让你死的轻松点，血液沸腾如何？”

石舟延向后倒去，准备迎接对自己而言堪称折磨的死亡，身体的负荷到达了极限，灵魂的力量也已然枯竭，单是对方什么都不做，围绕的火焰就足以将他烧死。

很热，与体表感受到的灼烧不同，石舟延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血液流动的轮廓，像是要冲破躯体的束缚，洋洋洒洒的在空中落下一场赤色的雨，或是带着锈气的烟花秀。

绝望，痛苦的死不过如此，石舟延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漆黑一片的穹顶，被破坏出的大洞中透出的火光就像是夜空中的...太阳......真是奇怪，简直像是越来越近了。

不对，那是......

预想中后脑应该接触到的被腐蚀的熔炉内壁的粗糙、坚硬的触感没有出现，风吹过他的耳畔，石舟延只感觉自己像是从高楼上越下，一只手将他不断往下拉，不住袭来的失重感牵扯着他死寂的神经，待到身体终于踏实的有了着落，他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与原本身为自己葬身之处的焚化炉不同，空气依旧灼热，血液的骚动却已然平息，身下的触感也并非“冰冷的铁棺材”，而是现在看来温柔许多的木材。

“怎么，吓傻了？”

听到了其实不算熟悉的声音，石舟延的眼睛莫名地有些发酸，该死，明明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声音却那么有安全感。

“你石少从来没怕过谁。”

石舟延侧头看向叶惊语，只见浮在对方手上的一张羊皮卷逐渐化作了灰烬，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叶惊语向他投去一个有些心疼的表情：“这可是我父母给我留的底牌，空间卷轴一张，为了救你我可是大出血。”

“切，小爷的命比这东西值钱多了，等出去了补给你几张。”石舟延哼哼唧唧地说道。

叶惊语笑了笑，实际上自然并非如此，他没有随身携带卷轴的习惯，那张品质不低的羊皮卷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只希望「苏格拉底」正如同他观测到的那样，在这里只启动了视觉记录。

真要说起来，一个三阶的术士徒手撕裂空间这种事情还是太过惊世骇俗了。

趁着说话的空隙，那家伙也差不多反应过来究竟这么回事了，五秒，不，三秒这里就会被夷为平地，当然，前提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叶惊语伸手为面前的术式填上最后一笔，抬手向上指去：“砰。”

预先借助「苏格拉底」的基础布置的术式亮起，整个楼层剧烈摇晃起来，本就满是疮痍的各层地面顷刻间布满裂痕，崩坏，裂解，碎石化作尘埃，直至地下一层才堪堪停滞，石舟延仰头看去，整个地下从二层到二十层中间竟是被直接打通，各种设施和素材像是落下的雨点般砸下，与之一同落下的还有燃烧的火点，以及空气中庞大到惊人的玛那量。

虽然通过单纯的破坏来释放素材中的力量太过浪费，但是特殊时期，也就只能用这个办法了，说起来还都要感谢那家伙，要不是它横冲直撞地击溃了分隔各楼层用于稳固的防护术式，他还没那么简单弄出这么大动静。

“术式反转，强制进入第三阶段，由内部供能模式切换为外部捕获模式，「冰，于此蔓延」。”莫名的力量随着叶惊语的话语无形散开，属于「苏格拉底」的最高级别的术式笼罩在熔炉的上空堵住了火焰人形的前路，他歪着脑袋看了看，他伸出手，毁灭性的力量从他的体内流淌。循环，将氧气压缩为玛那，送出体内，接着......

那道人形眼中的手像是静止了一般，挨到了不知何时自己贴上来的熔炉壁，他的眼珠偏移。

不是熔炉壁自己凑了过来，而是他酝酿术式的手与头颅一起落到了地上，被一抹不知何时出现的寒芒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