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的海水从封印形成的瓶口倾泻至无底的虚数空间中，像是无穷无尽般逐渐填满这片被固定起来的地方，小世界中还在为失去结界伪装的真实景色而不安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天空，细密的水滴淅淅沥沥的从漆黑的天空落下，在早已点起的灯下练成线，有人试着伸手接住水滴，这地方是不会下雨的，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水滴落在手背，他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又大着胆子舔了一口，咸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这是海水。

被凌炘留在结界中的化身正闭着眼专心与结界相连，此时也看向这场夜幕中突如其来的雨，这不是结界对内部事物的操纵，是从外面渗入的力量，结界没有抵抗，这就代表着这是与「无限」同等级别的力量。

虚数空间的深层，拼尽全力的凌炘离封印只有一线之隔，可这短暂的距离却有如天堑，在这里仅仅是存在着就难以做到，若不是自己对祂还有用，不过片刻就会被完全吞噬，失力的身躯不自觉的开始下坠，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将不省人事的青年向上推去。

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他实在想不到已经被封印判定为祂的一部分的他们该如何安全离开这里。

下个瞬间，冰冷的液体充斥在这片空间，连带着视线中上方经久不变的微光也随着涟漪摇晃起来，鲛人的身躯让他并不排斥，相反，凌炘很怀念海水的气息，与他用术式创造的不同，是这里不存在的，真正的海水。

“「日蚀」反转......”

叶惊语看着撕裂虚无的光，这一刻，同附骨之蛆纠缠着他灵魂的黑雾被强横的蓝色玛那扫荡开来，意识随之回笼。

“「朝」。”

伴随着男人的话语，无数的术式顺延着时空的痕迹铺散开来，漫天的金色光芒与构成他们的符文图案化作太阳的雏形，温暖的光芒像是初升的晨曦，将这死寂的黑暗打破，世界在这一刻都好似没了声音，神明的诅咒也在此停止。

叶惊语睁开眼睛，因为海水他吐出一串气泡，他有些愣神地看着上方的光景，与他在精神世界所见到的一样，就好似文学作品中代表着希望的一切在此时拥有了形体，有力地跨越不可知的绝望，仅仅是为了......

下一刻，叶惊语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像是找回了失而复得的珍宝，紧紧地抱着他，男人轻声说道：“我来了。”

仅仅是为了带他离开。

带他离开悔恨、忧心、悲痛、带他离开死亡的世界、带他离开自我的阴影。

带他离开那片仅仅剩下孤独，无边无际的黑暗/「 」。

简直就像是那个笨蛋一样......

叶惊语不自觉红了眼眶，只是回以他同样的拥抱。

浓重的黑雾与形成的巨大眼瞳一齐发出震荡灵魂的尖啸，这是祂数千年来唯一的机会，又怎么甘愿这样溜走，可是上面来自君王的封印与陆忆那超乎常理的恐怖术式死死地压制着祂，被虚数空间侵蚀多年的祂早已不复过去的威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猎物消失在了眼前。

陆忆虽然想要多抱一会，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时候，他松开了叶惊语，看着青年发红的眼眶他赶紧关心道：“受伤了？”

叶惊语揉了揉眼睛对他笑了笑：“没有，只是在可惜之前准备突破结界的准备白费了。”

凌锋也赶紧过去扶起躺在地上的凌炘，对方被污染侵蚀的很严重，就算已经从里面离开浓密的黑雾依然纠缠在他的脖颈手臂，从中生出的虹彩眼瞳死死盯着他们，凌锋熟练地构筑其银色的术式覆盖在他被污染的部位做好应急措施，可即便如此他的心也沉了下去，几乎算是与神明直接解除，这种程度的污染和死人没什么区别，还能保持意识已经算是奇迹了。

“哥哥......”凌炘艰难地想要聚焦上凌锋的面容，可是他做不到，蜂鸣伴随着无法理解的低语蛊惑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身体各处也疼痛到麻木，干涸的玛那让灵魂发出悲鸣，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凌锋抚上凌炘的脸颊，体内的玛那不要命似的向对方涌去，想要将那些根深蒂固的污染清除，但这也只是杯水车薪，解除污染的术式本就是少之又少，更何况是如此规格的，就算回到王城开启秘藏，单是他身上逸散的污染都不是寻上百姓能够承受的，更别说凌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一个七阶的污染者会做出什么来简直不敢想象。

“是我。”凌锋哑着声音低声回应着。

“我们有多少年没有见过面了？”

“四十六年。”

“结果现在我还看不清你。”

“想想每天照镜子的时候什么样子不就好了。”凌锋生硬地开着玩笑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凌炘摸索着握向他的手，为数不多的知觉让他感受到了对方手心的温度。

“哥哥，你变了很多。”凌炘轻声说道。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等我们回去了，多的是时间让你知道。”裂缝颤抖着声音说道，这些年来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傲慢的凌锋，他很清楚自己对凌炘的感情，亏欠、敬佩、羡慕，还有难以言说的，血脉相连的亲情，可现在现实告诉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弟弟与自己就是最后一面，这让他如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