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炘并非是逃避至此，很早之前他就踏出了那一步。

“自我”虽然只出现了一瞬，可也同月下幽昙般绚烂，宣告其切实地存在过的事实。

那是承载着爱而显得愈发深邃的“凌炘”，是超脱于恶的善之花。

心的壁垒将其深藏，抗拒着他人，保护自我的同时也掩去了光芒，这是不可避免的，十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如此，他不信任自己，只借由他人来看见自己，可他也不信任他人，渴望着心的他反而被执念蒙蔽。

这就是心与心之间的隔阂，难以诉说的东西，从很久以前就被凌炘用来保护着自己。

所以从一开始，“心”就存在于那里，只是他并不知晓，就这样被言语推向由他人撕裂的心之空洞。

随着少年的话，点点热意在凌炘的手背泛起，他低头看去，模糊的视线中，泪水在皮肤上散开，他伸手摸向脸颊，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泪流满面。

在吴舒的心中，凌炘是可靠的朋友、家人，不能被他担心，他应该说出吴舒想要听的话，满足对方的愿望。

可是过去的他尚不清楚，现在的他却很明白，自己真正的想法，自己的心渴望着的东西。

“我想和你们一起生活，我想和你一起实现梦想，我想创造没有痛苦的世界，想让更多的人体会到我所感受到的温暖，我想让更多人，免于经受你们身上的苦难。”凌炘哽咽着真正道明了自己的心意。

这是那份“自我”律动时迸发出的，最真挚的想法，无关其他，是被他人爱着的凌炘面对世界所表现的，存粹的爱。

为此，他失去一起也不在乎。

少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才是他满意的答案，属于凌炘真正的想法。下一刻，伴随一声脆响，笔记从树上掉落，再看去少年已经没了踪迹。

“接好。”

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黑发青年踏入院中，发丝摆动间依稀见得几分雪白，他在高大枣树下驻足，他的手没入树荫，从地下拾起了那本厚了不少的笔记。

凌炘下意识伸手接住了飞来的东西，他看向手中的笔记，是熟悉的字迹。

“翻开看看吧。”

凌炘翻开了书页，和记忆中被吴舒藏起来的笔记一样，依旧是菜谱配上他的碎碎念，从凌炘离开，每一篇后面都会提起他的名字，他们一直念着凌炘这离家的另一个成员。

凌炘过去不愿去看，似乎不去看就不会被勾起回忆，只匆匆扫过一遍，就把它藏在书架的最里层。

凌炘一直看到最后，原本已经结束了，如今却多了一页，不同的字迹再上面分别留下几句话。

“希望小炘在认识了这个世界后不要绝望。”

“希望凌炘无论怎样，直到最后，仍然拥有一颗爱人的心。”

“希望凌炘能够幸福。”

字里行间充满着字的主人真挚的祝愿，毫无疑问，那是爱的证明，也是吴舒他们，赠予凌炘真正的东西。

“文字和语言是维系沟通的桥，无论怎样不要因为他人的不理解、恐惧、悲伤，种种来自心灵的抗拒而对人类和言语绝望，这些都是他们真正留给你的话。”

蒙住思绪的黑雾随着笼罩多年的心结逐渐褪去，凌炘回忆起了一切，这里是那里，自己要做什么，以及那个青年。

他向下看去，撞入了一双蔚蓝的眼眸，叶惊语对他笑了笑：“我说过，不会对心怀痛苦者表以同情。”尤其是在对方已经切实迈出了那一步的情况下，同情只是毫无作用的嗤笑。

“同样的，我会对努力之人表以赞扬，凌炘，你做得很好，这些年辛苦你了。”对方只是缺少点明的契机，若是没有凌炘自己的努力，光凭这些时间的相处和三言两语怎么可能就解开他的心结。

“你都看见了。”凌炘想起来了这片混沌的空间中出现的场景，之前似乎看到过自己和叶惊语的身影，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过去的自己，实在有些不太成熟，另一个他说的没错，胆小懦弱的也的确是他本人。

“只看到了一点，先前的不是我，更接近你某种思想的体现，不知道为什么用了我的样子出现在你的内心世界。”叶惊语摇了摇头，不过这么看来自己之前的话还是有用的，凌炘在很努力的自救，引导着那个迷茫的自己。

“先不说这个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的灵魂......”凌炘迟疑问道。

“你看到的不是真正的我，这里不是现实，是那东西的里面，也是你的精神之海，内心世界，目前看来还没有脱离封印的范畴，我在完全被隔断前想办法分出了一部分灵魂力过来作为锚点帮你，祂想要更加深入你的灵魂，好在要进行最后一步之前我成功切断了祂的部分力量把你带到了这里。”

“这恐怕和祂的力量...权柄有关，「融合」、「同化」......？”凌炘推测道。

“不管怎么说顺带给你做了个心理治疗，也算因祸得福......”叶惊语逐渐没了声音，凌炘急忙跳了下去扶住他，只是不管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就像只是精致的人偶，呆呆地看着凌炘。

正当他在脑海中搜寻能用得上的东西时，他瞥见手中的笔记似乎发生了变化。

“我爱你。”

血色的字同刀刻般出现在书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