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宁溪的外表来看,毫无疑问,他是高纯度的方相氏人——原人族群中的一个分支,黑发、黑眼睛,即便在漫长的归化期后,他们仍然保有不同程度的本民族文化习俗。
宁溪的父系血脉不大可能传承自一个棕发蓝眼的人。
那么,是他的哪一位女儿疯狂爱上了宁溪,迫切想要这个未成年的原人青年加入他们的家庭?
呵呵,听起来真像是什么青少年不切实际的白日幻想。
倒不是说,艾德里安认为宁溪配不上这样体面的家庭。恰恰相反,艾德里安确信,宁溪值得更好的,他的超凡血液应该流淌在更加尊贵的血管中。
那些凡人配不上他。
凡人只是他们脚下的泥沙,当他们前进时,注定只会将其远远抛在身后。
宁溪需要更慎重地考虑婚姻之事。
艾德里安可以帮他,引荐他加入更有影响力的社交圈中。即便他的出身仍然备受诟病,但只要他显露出足够出众的才华,艾德里安相信,总有一些银血家族愿意将他纳入麾下。
不知从何时起,后代子嗣们觉醒超凡之力变成了一种不确定性,一种需要抛掷骰子的赌博。
这种不确定性变成了勒在银血贵族们脖子上的吊绳。他们永远无法预测,什么时候,这根绳子会突然收紧,将他们吊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艾德里安想象着宁溪拥有一个体面的姓氏,加入到一个历史悠久的家庭中。
那么,许多事情的发展都会顺利许多了。
但那样的宁溪,还会是现在这个有趣的宁溪吗?
当「加入一个家庭」这个短语再次出现在艾德里安脑海中时,刹那间,灵光闪过,一些看起来毫无关联的碎片信息忽然串联了起来。
艾德里安稍稍挺直了背脊,引来宁溪一个询问的眼神。
“要加点酒吗?”艾德里安问道。
“不了,我可不希望回家中途醉倒在街边。”宁溪说。
一如既往的充满防御性,艾德里安想。他看过宁溪的学生档案,附件记录着宁溪在进入伊利亚德前的生活状况,简直是一团糟。
“那么,我想知道一些和宴会有关的事。”艾德里安问道。
“什么?”宁溪睁大了眼睛,像是被突然打了一拳。
“你妈妈想带我们俩去的那个。”艾德里安说,“至少该让我知道着装要求,这是最基本了。”
“你不会是认真的……”宁溪不敢相信地喃喃道。
“我相信那会是一场相当艰难的宴会,不是吗,会见一些新的家庭成员。”艾德里安轻轻地递出邀请,这一次的真诚不需要伪装,他打从心底希望能参与其中,“我能帮你,众所周知,我是主导宴会气氛的专家。”
“你……”宁溪的表情是纯粹的疑惑,惊讶,“你知道……但,这是怎么办到的?”
将军!
艾德里安洋洋得意的笑容在内心绽放。他猜对了,那个男人将是宁夫人的再婚对象!
“我可以推理。”
“别说蠢话了。”
“我如何知道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显然你应付不过来。”
“这只是你的臆测。”宁溪猛地咬紧了一侧牙齿。
“把事情交给擅长的人去做不好吗?”
“这是我的家事!”宁溪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这让周围的一些人向他们投去疑惑的目光。宁溪不得不强忍下来,“和你没关系。”
“我很了解!正因为如此,才显出这场宴会的重要性。”艾德里安丝毫不为宁溪的恼火所动,他继续说道,“它不仅仅对你很重要,不是吗?难道你想要毁了这场重大会面?”
想想你妈妈。
宁溪的表情立刻产生了变化,他不再像蒸汽火车的燃料炉那样肆无忌惮地喷涌怒火,而是冷静下来,真正去思考,去权衡利弊。
说服他人即困难,却又简单。
大部分人都是情绪的奴隶,不理智也缺乏冷静。正因如此,一旦能够掌控他人的情绪,便有了随意支配他们的手段。
但另一部分人需要更精细的操纵。
更温和、更私人化、释放更正面和积极的态度。
把刀藏在玫瑰之下,将威胁裹于建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