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吃惊抬肘格挡,两人双拳四手搏斗起来,他拼命护住胸口暗袋,只因那里存着他事先泡好、以备不时之需的药酒!天子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硬生生将他两边腕子扳开,欺身将他压在身下,令他动弹不得。
“嗯?这是什么?”天子果然对这精致的小葫芦产生兴趣,拿在手中晃荡两下,便将木塞“啵”的一声拔掉,仰脖便往自己口里倒。
王莽倒抽一口凉气,情急之下一巴掌呼过去,连葫芦带酒,一同打掉在地。所幸动作及时,药酒大半洒在天子身上,未曾有一滴入口。
天子受惊一愣,闻到新鲜酒气,便疑道:“欸?你不是说,已在西王母座前起誓,此生不再饮酒?原是骗朕?”
王莽胸口起伏,垂眸道:“臣不敢!此为……药酒。”
“药酒?你病了?朕传太医来为你诊……”
“不必!”王莽慌忙遮掩道,“彼时臣跌落山崖、掉在雪窟里,因严寒入骨,染上风疾,此乃……驱寒解痛之药酒。”
言及此事,他便觉后脊梁处渗出刺骨的冰凉,身上各处骨缝隐隐涌现一阵阵酸胀的痛楚。不好!明明距下一顿且有多半个时辰,偏偏药又泼了……
天子闻言美目一虚,上下打量他道:“风湿?你哪里痛?”
“哪里都痛。”王莽自觉这话不算诳骗,“服药则不痛,不服则浑身痛。”
天子却满脸不信,两手在空中做了个托的动作:“朕练了那么久,你不是两下便将朕‘公主’……哦不‘天子抱’了起来?哪里像风湿骨痛?”
明明并未撒谎,却百口莫辩,王莽一时满红耳赤,半字也吐不出来。
天子勃然变色,伸出巴掌将王莽一侧脸颊拍得啪啪响:“编,你再编!又骗朕!你个大骗子!缺德玩意儿!”
疼痛如一窝蛊虫迅速爬满全身,王莽焦急失度,一下恼了,便猛地起身,将骑在身上的天子掀翻下地。
“陛下如何红口白牙、欺瞒于我,却反口诬我?”王莽脱口质问道,“你敢说你不认得我兄王永?”
天子满面痴憨醉态,瞪着无辜大眼仍在假装。
王莽悲愤填胸,飙泪吼道:“在东宫时,我阿兄待你如手足,却因不愿与你苟且狎戏,被你下令活活冻死!你敢说你不知此事?”
“你骗我身心、毁我名节,一有风吹草动便弃我如敝履,如今反污水泼我?究竟是谁缺德、谁是骗子?你敢不敢与我往先帝灵前对质,叫你家先人评评理去?”
胸中块垒倾泻而出,王莽悚然醒转,惊觉自己恶言羞辱天子、已犯下大不敬之罪,今日必定命丧于此。正好他早活够了,便是一丝挣扎求生的意志也无。
“‘人各有命,强求不得’,”王莽颓然跪在龙榻前,自言自语似的嗫嚅道,“我的命,便是重蹈阿兄之覆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