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躺下,刘傲便扑上去,四肢张开趴在王莽身上,还把脸埋进他胸口,大叫一声:“啊,好舒服!”
“公孙公公伺候得不好吗?”话一出口,王莽自己先臊得闭上了眼。
刘傲撇嘴道:“伺候什么呀!他动不动就哭,朕还得哄他。”
王莽想起天子常劝他“不生气”、命他“开心点儿”,不免心有余悸。天子不爱哄人,往后他不可再任性负气,以免遭天子厌弃。
其实,骊山短短两日的耳鬓厮磨,已令他贪恋成瘾。这些天不能在天子身边依偎,他便焦躁难安,夜里孤单单躺在床上皮肤发痒,如被火烤,甚至憋屈得想大哭一场。
此时此刻,天子赤裸上身,温润的肌肤贴在王莽身上,使他感到无比舒适畅快,仿佛久旱龟裂的土地,忽被甘美的清泉浇灌,心头的褶皱与拧巴瞬间舒展开来。
天子因醉酒而有些迷瞪,趴在他心口喃喃说着方才打牌时的得与失。王莽不禁体酥心软,忍不住以手臂环住天子腰身,小心翼翼地回抱。
一放松下来,那些卑污的念头便顺脊柱攀缠上来。王莽抵抗不能,只得放弃挣扎,在天子渐渐平缓的呼吸声中,不可救药地沉沦下去。
突然,天子手肘一撑,悬停在王莽上方,佯嗔道:“巨君,把枪放下!”随即哈哈大笑。
“陛下恕罪,臣僭越……失仪……罪该万死……”王莽惊惶中语无伦次。
黑暗中,天子诡秘一笑,趴在他肩上道:“僭越什么僭越?朕同你天下第一好。要不,朕帮帮你?”
“臣不……”王莽话未说完,便倒吸一口凉气。
黑瞳似烟花绽放,心跳如山崩海啸一般震耳欲聋。迷乱中他竟升起一个癫狂的念头:王莽今日可死矣。
月上中天,长信宫中灯盏已灭了大半。
白贤正为太后王政君取下玉簪金钗,铜镜中映出一张端丽雍容的润白脸庞,神光潋滟的凤眼一虚,与天子那双美目别无二致。
“崔相嫡亲的孙女儿,且配不上他?”王政君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忧虑,“那孩子自视甚高,他的野心与志向,恐怕不是我王家能担待得起的。”
白贤小心拆下她头顶发髻,以木梳缓缓梳篦,俯首应和道:“是呀,太后为他的亲事,花了多少心思?不识好歹的东西!这个不成、那个不愿,竟想娶天上的仙女儿不成?”
太后摇头笑笑,忽而柳眉一蹙,偏头道:“今日他应的那话,怎么说来着?他说他‘志不在此’、‘分心不得’?”
“嘶——”白贤也跟着转眼思量,点头道,“太后明察。这意思,难道说他已心有所属,所以才不愿另配他人?”
太后手托下巴想了想,又道:“不对。王莽今年已满二十,早该婚娶,他若已有意中人,又何须等到今日?哀家回回问他、催他,但凡他心许哪家姑娘,求哀家下旨为他赐婚便是,何苦推脱至今?”
“除非……他的意中人,是提不得、赐不了的?”白贤胖乎乎的脸上漾出一个诡秘的笑,“太后这么一说,奴婢倒是想起来……”他伏在太后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
太后缓缓点头:“应当是了。还是你细心。无妨,哀家既答应哥哥照应这孩子,这点儿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那日之后,公孙澄的膝盖便逐渐好转,天子的牌瘾却越来越大了。早朝一下来,天子便招呼缪家兄弟与公孙澄同他“玩两把”;等王莽送奏本来,便由王莽换下公孙澄,一直打到未时传膳。
吃过了饭,天子须得睡个午觉,总要到天黑宫门将闭之时,方才记起有本要阅。王莽只得留在宫中,陪天子挑灯夜战。看完本便敲更了,王莽又不得不宿在宫里,方便次日一早叫起上朝。
这日早朝后,王莽送罢奏本,照例往长信宫请安。
太后问过朝中要闻大事、天子起居饮食,点头赞许后,忽而莞尔一笑,与白贤使个眼色。
白贤从袖中掏出一柄金丝红线的卷轴,下来递给王莽,喜气洋洋道:“太后隆恩,王大夫有喜了。”
王莽心下一沉,展开卷轴,果然是赐婚懿旨。
平恩侯幺女?王莽不禁疑惑,平恩侯许嘉乃皇后许氏之父,可平恩侯年过六旬,皇后已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幺女,许家打哪儿又冒出另一个“幺女”来?
白贤掩袖笑道:“太后,您瞧他那呆样儿!生怕太后乱点鸳鸯谱哩!”
“臣不敢。”王莽磕头应道,“许国丈之女,臣万万高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