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殡的队伍淹没在乌泱泱的人群里,鬼哭狼嚎与喧闹人声混杂在一起,纷乱如麻。
这不像送葬,倒像是什么聚众游行。
蓟舟深吸一口气,对着哭丧小队道:“来,跟着我的节奏。”
他们这次的人设是受张善资助的贫寒学子,张夫人特别要求他们要哭出死了爹娘的架势,烘托出张善对他们的再造之恩。
众人再看时,蓟舟的气势已经变了。
这一刻的他仿佛不再是蓟舟,而是那个走投无路被张善接济的少年。
青蛇听到他又要哭,跃跃欲试地想要爬出来,围观他的不雅的丑态,被蓟舟捏住脑袋,无情地按进袖子里。
“张善大人——”
一声悲鸣骤然响起,破碎感十足。
围观百姓不禁猜测,这人该是何等伤心,才能哭成这般模样?
蓟舟眼眶通红,泣不成声。
“当初我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若不是您出钱资助我读书,我早就死在了冰天雪地里,哪里还能长到这么大?”
“您在九泉之下别担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来日若是榜上有名,也算报答您的知遇之恩了!”
哭丧小队的人连声附和,一个接一个地讲述他们与张善的点点滴滴,一个比一个催人泪下。
周围的百姓沉浸在他们编的故事中,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你们都是好样的!”
“没想到啊,张大善人竟给我们青鎏国培养了这么多栋梁之才!”人群中有人踮起脚尖,冲他们竖起大拇指。
栋梁之材们嘴角微抽,维持住凄苦的表情,强忍着没有破功。
哭丧讲究发声的力度和角度,还需口齿伶俐、能言善辩,这样方能调动周围人的情绪,而忘川堂的哭丧小队无一不是这一行的佼佼者。
后排的小厮们也被他们感染,逐渐找到了感觉,从只会无感情的嚎哭,变成有节奏的低泣。
出殡队伍前排哭,后排喊,此起彼伏,相得益彰。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蓟舟总算将葬礼稍稍扳回正轨。
他擦掉残留的眼泪,解开衣袖,让青蛇重新见了天光,“小青,把我传送回张府,你能做到吗?”
青蛇一动不动,那双红瞳呆呆地盯着前方,似乎在神游天外。
蓟舟轻轻捏住他的脑袋,将他放在手背上,又叫了一遍:“小青?”
青蛇被他的食指顶得脑袋一歪,终于反应过来,略微思衬一下,道:“可以。”
蓟舟向徐庚说明原委,让青蛇立刻施法。
他的身体瞬间被黑暗笼罩,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实在是无比玄妙的体验。
想起青蛇之前的不对劲,蓟舟问道:“刚才你怎么了?”
青蛇是第一次听到他正式哭丧,全程目瞪口呆,整条蛇都麻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展现出什么样的表情,于是无比高冷道:“少管我。”
蓟舟还以为他是在赌气,记恨自己把他塞袖子里这事,想着任务结束后再哄哄他。
……
张府的小厮大多都去送葬了,偌大的府邸现在见不到几个人,显得格外冷清。
蓟舟和青蛇先来到张善死前的小院。
说是小院,但其实十分宽敞,至少比蓟舟的院子大了五六倍。
院内有一座湖,湖水清澈,上有一座湖心亭,岸边种满柳树。
亭中有一张石桌,四只白瓷酒杯放置在桌面四角,里面盛满了酒水,似乎之前有什么人在此处小聚。
蓟舟指尖轻轻擦拭桌面,指腹立刻出现一层薄薄的灰尘。
看来张善死后,应该没有人用过这张石桌。
正巧有一个丫鬟端着新的酒杯走过,蓟舟连忙叫住她。
等她走到身前,蓟舟问道:“张大人的死的那日还在待客?”
丫鬟摇摇头:“没有客人,老爷叫我定期擦拭桌面,再摆放四个酒杯。他每次都只是对着空气枯坐,像是在怀念什么人。”
蓟舟又问:“这里平时只有你们老爷在吗?”
丫鬟放下端着酒杯的盘子,掏出帕子擦拭石桌,“老爷倒是没有禁止其他人进入,但我们都知道他喜欢在这里独处,不会随便来打扰他。”
蓟舟谢过她,在小院附近寻找一番,再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一人一蛇穿过幽幽竹林,又来到张善的书房,一路上守卫松散,畅通无阻。
光看张善的葬礼,肯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浮夸奢侈的人,但他的书房却意外的低调。
三个书架靠在三面墙上,正中摆着一张朴素的桌案。
蓟舟环视一周,这里还是没有张善的鬼影。
将房内的摆设收入眼底,他上去翻找一阵,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按照一般套路,某些怀有秘密的人,书房里通常都有一个暗道,里面藏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张善死前被称为大善人,俗话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他死后的葬礼却专门请人刻意散播不知真假的善行,身上显然有什么猫腻。
蓟舟随意摆弄房内的装饰,他抽出一本古籍后,墙里传出一阵嗡鸣声,面前的墙应声移动,一道暗门慢慢出现。
青蛇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