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尘是天灵山修士,以捉鬼驱邪为由入了沈府。
沈府很有钱,听说,沈老爷本是赫赫有名的商人,娶妻之后却日日拈花惹草,几年前因纵欲过度,死在了女人床上。
他死时,不着衣物,身上没有伤口,却七窍流血,纷纷猜测是被诅咒死的。
而沈府的当家人,沈夫人,自从闹鬼一事流出,就被吓得神志不清,言尘没见到沈夫人时还以为她是一位胆怯之辈,但转头一想,沈夫人能独自操纵大业,甚至将沈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想必是位精明能干的人,又怎会被鬼轻易吓到?
但沈夫人确实缠绵在榻,无法待客,言尘见她印堂发黑,于是从兜里捏一道驱魂符贴她床头便和闻澈离开此屋。
后从旁人口中得知沈夫人有两个孩子,小儿子三岁,名叫沈朝,古灵精怪,颇受沈夫人宠爱,大女儿叫沈苑。
至于这位千金,言尘尚未见她,但关于她的传闻却像雨点似的缀满整个府宅。
府内皆说沈苑是害死爹的不孝女,不要脸的死婊子,每天晚上去城楼偷摸私会情郎,是最不检点的女人。
闻澈捏着一支红玫瑰把玩,修长的手指略过花瓣,看言尘时,嘴角噙的一抹笑比盛开的玫瑰还要灿烂几分,问道:“言尘,你相信他们说的话吗?”
这个问题。
言尘没有回应,他不喜欢随意评论他人之事,毕竟没亲眼见过,也没有资格去谈论,他只知道一句话:随口而出的话,不是刀,不是刃,却可以摧毁一个人。
闻澈见言尘不语,自顾自道:“反正我是不信的,这个世上,鱼龙混杂,尔虞我诈,一个人怎么样,全凭一张嘴,一件事是真是假,嘴巴一张一合,就成了事实,沈姑娘性情如何,我不了解,反正肯定不是他们口中的那副样子。 ”
风吹过,闻澈未束的几绺编发飞起,扫过言尘脸颊,有些痒。
言尘伸手压了压,道:“你认识沈姑娘?”
闻澈摇头:“不认识。”
言尘疑惑道:“那你怎知她不是传闻中的那副样子?”
闻澈回望着言尘,笑道:“她好不好我不知道,但对一个女子开如此淫/腔?能是什么好人?”
言尘琢磨一番,也是。
他打算亲自拜访沈苑,沿着竹青色小路走到尽头便是沈苑房间,这条路挺冷清,两岸没有盛开漂亮的花,也没有苍翠的树。
去的时候正值正午,再加上闹鬼的缘故,路上人烟稀少。
闻澈牵住言尘的手,指腹轻轻抵开指缝,五根手指紧紧攥住言尘的食指。
他并不是因为没有人才敢牵,而是牵手,是他的习惯。
无论何时,他都喜欢牵着言尘,大大方方走在任何人面前,即便有人会问为何,他也会说想牵就牵,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指尖温热,力度很重,似是怕人逃离。
言尘心一跳动,目光不自觉落在交织的手指上,他从小就知道闻澈很黏人,喜欢牵手磨蹭,勾肩搭背,他要是撒开,闻澈会再次缠上来,言尘再躲,他继续缠,气急了就装死不动挺在言尘背上躺尸。
抬眸,看向闻澈,那人下巴微抬,目视前方,仿佛做的只是寻常小事。
言尘并不会挣脱闻澈,闻澈想牵,他就给他牵,反正不是不可理喻的要求,他都能接受。
可是当言尘看着那双紧握的手,就好像自己是飞在天上的风筝,而闻澈,是跟随他的绳。
想了想,言尘忽然松开手。
闻澈一愣,感觉自己是被抛弃的小孩,眉眼低垂。
不过下一秒,手上一热。
那双单牵的手,变成了十指紧扣。
言尘面无表情朝前走。
闻澈又笑起来,眸光很亮,比天上的太阳炙热。
直到沈苑门前,言尘才松开。
千金居住的房间很破,小铁门上生满暗红色的铁锈,角落上结了一层厚厚的蜘蛛网,房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三个大字浑然天成:“贱人苑。”
除此之外,沈苑门前就像一座祭奠死人的坟墓,房门上被人泼了一盆血,地上撒着一堆纸钱、葬花,还有扎满针的死人娃娃。
在布娃娃上扎针,是诅咒之意,可能大家并不会靠这些把戏真的让人去死,只不过是闲着无聊想去侮辱一个人。
闻澈眯着眼,瞧向一个阴暗的角落,一丝光都没有,那个地方有一个铁皮笼子,半人高,银铁锻造,结实无比,不解道:“他们为什么要在门口拴一个笼子?”
言尘想起神界有一个酷刑,他们会用铁笼关奴隶,或者罪不可赦的罪犯,笼子不会比人大多少,很多时候,囚犯根本无法在笼子里直起腰,甚至伸不开腿,只能一辈子蜷缩在那么小的地方,没有希望地等待死去。
至于人间,一般是关人奴。
言尘道:“关奴隶,防止逃跑。”
闻澈道:“人奴?”
堂堂千金,被当成奴隶关在笼中?那她的生活起居?
意识到不秒,闻澈拉着言尘往屋里冲,还好,门没有锁。
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尚未进门,言尘耳中乍响尖锐叫喊声,凄厉、哀鸣。
心中一惊,扫视一圈才发现墙角中蹲着一位瑟瑟发抖的女孩,穿着一身短半截的破衣裳 ,光着的脚上生满冻疮,皮破了,正往外流脓水。
女孩察觉到有人,头埋在双腿中,拼命叫喊着将自己往墙角里缩,尽管身后是一堵墙,但她依旧下意识做出无济于事的防护动作。
将近十二月,冷石铺的地面,凉的刺骨。
闻澈见不得小姑娘凄惨,叹了口气,走过去蹲在沈苑身旁,想扶她起来。
但沈苑不知来者是谁,在闻澈指尖碰她的那一瞬,她反应很激烈,头也不抬,手指在身上又掐又挠,衣裳被抓烂,她的手臂上落满红色鞭痕,一道叠加一道,肉烂成一片。
闻澈手僵硬在空中,怕碰到她伤口,又想让她起来,只得安慰道:“小妹妹,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沈苑越来越抖动。
闻澈弯着腰,不断在她身旁说话,一遍又一遍,温柔的呢喃让沈苑抵触的情绪少了不少。
言尘靠在墙壁旁,目光阴冷,直勾勾瞧着沈苑,从他进入房间那一刻,便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