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狭窄而深邃的小巷中,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沉重的暗块。
阳光正好的春日正午,旁边的公园里许多情侣、翘课的学生、带着孩子的年轻父母正漫步着欣赏盛开的樱花。
与之相隔的这条巷子却被不正常的黑暗笼罩着,阳光与欢笑在小巷的尽头被划下了界限分明的分割线,不能进入小巷分毫。
伏黑惠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极速奔跑着,巷子两旁的墙壁仿佛要挤压过来,吞噬一切活物。
他心跳如鼓,急促激烈到几乎要冲破小小的身体,心跳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
死死攥着便利店袋子的小男孩奔跑着,紧闭双眼,心里反复默念着:“不要看,不要看,只要没看到……”
在这个被“怪物”笼罩的小巷里,每一个“看到”的瞬间都可能成为灾难的开始。
伏黑惠知道,只要自己的视线不与那些“怪物”相交,它们就无法攻击自己。
这是他与“怪物”之间的游戏规则
——在无数次经验中总结出的规则。
然而,这次他被盯上的时间格外的长,这条小巷仿佛永远也跑不完一样,森冷的寒意和粘稠的恶意始终笼罩着他。
他不敢停下,哪怕记忆中这条小巷并没有这么长。
脚下的路面崎岖不平,突然,伏黑惠的脚下一绊,身体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但剧烈的疼痛并没有让伏黑惠停下,反而激发了他更强烈的求生欲望。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像同龄的孩子那样哭泣,而是用双手支撑着地面,挣扎着爬起来。
膝盖和手掌传来的痛楚被他硬生生地忽略,哪怕一丝痛呼都没有从咬紧的牙关里泄露出来。
就在伏黑惠努力撑起身的瞬间,一阵更深的寒意从背后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在暗处极近地贴近了他,窥视着他。
伏黑惠强忍着本能不睁开眼,但内心的恐惧却如潮水般涌来。
伏黑惠突然意识到,这巷子里的存在是不一样的。
......要是他身后的“怪物”突然不想、也不用遵守游戏规则了呢?
这只紧紧跟随在伏黑惠身后的咒灵从他踏入这个小巷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孩子身上所蕴含的咒力,却在戏弄这个已经被它视为腹中之物的猎物。
它的身体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粘稠形态,肢体扭曲、膨胀,皮肤是病态的灰绿色,上面布满了疙疙瘩瘩的突起,随着它的动作不断隆起、破裂。
深陷的眼睛像被随意拍进一滩烂泥似的,一只眼睛在前,另一只却在头顶。
硕大的眼珠紧贴着眼前跌跌撞撞拼命奔跑的男孩,在看到他摔倒在地时,闪烁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喜悦。
它拥有了一定的智慧,也因此变得更加残忍。
拥有智慧的“怪物”,有时候更喜欢玩弄生命,享受他们临死前的恐惧和绝望。看着男孩在黑暗中盲目地奔跑,却无力逃脱它的掌控。
它的嘴巴撕裂得宽大畸形,露出尖锐的獠牙,流淌着腐臭的口涎。
此刻它的游戏到了尾声,它逼近了伏黑惠,在快要抓住的瞬间,忍不住发出了尖利而恐怖的笑声。
那笑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得意非凡。
伏黑惠的心跳声在耳边急促地响起,快要跳出胸膛。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它的靠近,那扭曲的笑声像是死神的嘲讽,在他耳边回荡。
在咒灵即将触及他的那一刻,伏黑惠的内心不仅仅是被恐惧所笼罩,更是充满了对世界的深深痛恨和对命运的憎恶。
伏黑惠对那个失去踪影的父亲的怨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就像他连自己的性别也不知道一样,恐怕他也不会知道自己会在今天死去,死在普通人看不见的怪物嘴下。
或许在若干年后,那个男人路过这里时会听到邻居吓唬小孩的故事。
得知曾经有个男孩因为家长双双抛下孩子离开,在某天饿到实在受不了,捏着零钱去便利店买了临期饭团,却在回家路上的小巷里离奇失踪。
这就是伏黑惠跟那个男人全部的交集。
伏黑惠同时也怨恨自己为什么能看见这些“怪物”。
这种特殊的能力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反而让他置身于无尽的恐惧之中。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选中,为什么只有他能看见这些恶心的生物。
或许自己就是一个被诅咒的异类,注定了一生都要与这些恶心的生物为伴。
更让伏黑惠感到绝望的是,即使他能看见咒灵,却并没有与之匹配的消灭它们的力量。
他试图反抗,试图保护自己,但当他似乎找到了游戏规则,似乎终于从棋子变成玩家时,这些怪物却轻而易举地击溃了他。
......他甚至都没有力量去直视它们。
所有的悔恨、怨恨都化为了一股火焰,在这最绝望的时刻,他的内心深处却悄然生出一股力量,那是求生的本能,也是对命运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