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惨然一笑,想撑着站起,可身上的余毒与剜肉的疼痛,让她又跪下。
望着已经死去的女人,她只觉得可笑,难道她兰落这一辈子注定与同族相残吗?
当真可笑,为什么同是南疆的巫女,这女人要跑到这苦寒的华山做弟子,练什么清风十三式。
阴狠蛊毒又怎么能变成清风明月,她虚着双眼,意识将要不清,最后倒下时,入目的是那块黑肉和前面的阮白洁。
西侧被破的消息很快传在守山门的晨,易二人耳中。
两人皆是面色一沉,西面已破,成批的南教杀手就越过西墙,打进华山内部,晨云落斩下半边脑袋,白色的脑浆迸在他的肩上,可他似乎已经不再有感知血腥气的嗅觉。
面无表情地踢飞来人,晨云落厉声道:“这里有我,去西侧!”
易雪清淡色掠过他,没有说一句话,长剑挥开路,轻功跃起赶往西侧。
长剑交错,裴青云踏着尸体而来之时已只见易雪清残影,对面是同样手握长剑凛然而立的晨云落。
晨云落注视着前面这人,他早已做好了与裴青云而战的准备,一天一夜,直到天微时才得以见。
他朗然一笑,对着裴青云道:“裴先生是担心抵不过晨某,所以让这些喽啰上来消耗,而自己在下方做了一天的缩头乌龟吗?”
面对晨云落的嘲讽,裴青云没有辩驳,他竖起长剑没有拔出,而对着晨云落道:“我可以让你三招。”
晨云落眼中讽刺更甚:“可笑。”
江湖之人,尤是名声显赫的高手,纵使两立,也不做趁危之人,裴青云知他嘲讽,纵使长剑刺来,也不出剑,躲第三招时,肩头被刺破,剑气注入,破至白骨。
裴青云不视伤口,退后两步,漠然缓缓拔出长剑。
“晨云落,作为剑客,我很欣赏你。若非立场不同,我倒很愿意跟你结莫逆,可惜了。”
晨云落笑道:“是可惜,你想,我倒未必。裴青云,你不配为侠。”
两人长剑相立,一瞬光影掠过,裴青云面容微动,眸光怆然,却在下一刻,长剑腾空而起,周围寒气立刻如锋,齐齐攻向对面青年男子。
易雪清提刀奔跑在雪中,陆陆续续有尸体横在雪中,发黑的血染透下面的白色,红白纵横交错,似天下残忍壮烈的画卷缩至这一方山门,冲过来的杀手交锋之时血亦溅起,落在雪中尸体上。
一具具,一条路,她双目坚定,虽在杀戮,心中却已无嗜血的疯癫,她的心从未如此澄明过,明净到哪怕血色晕染,她也能看清前方的路。
灰暗的天空,朦胧似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底下所有人,窥着固执,窥着无奈,窥着心魔,窥着杀戮。
“你说我不配为侠?”裴青云手上凌空一剑直逼晨云落死处,眼中却是凄然:“何又为侠?像你们这般顽固吗?”
剑光纠缠,招法极速,晨云落挡下一招,回过一招,双剑相抗,皆是不退,晨云落打出一掌,轻蔑瞧着这个应为他前辈之人:“侠之一字,就是不屈,就是不跪,就是要闹得天崩地裂,粉身碎骨,也要让世人知道这世间还有还有不怕死的硬骨头!就算这世道怎么乌漆墨黑,混沌不堪,任奸诈恶徒怎么居心叵测,暗箭伤人。也要辩自己的黑白!”
雪中奔跑的人影微显,隔着刀光,隔着剑影,掠至他的脑海,他使出全力与裴青云打上一掌,两边具震,晨云落稍稍站定,擦掉嘴角的血,平静地看着那人:“你这样的人,不配为侠。”
“小伙子,说得好啊!怪不得那丫头要跟着你上来。”天边一道爽朗之音传来,棕影微翻,眨眼间,一人已立在两人中间。
裴青云看见来人,神色忽然微变。
“人生弯弯曲曲水,世事重重叠叠山。人生几何?辩得清的又有多少?可以了!”
那人微微拂手,抽出腰间的黑铁重剑,望着对面笑道:“师弟,还是与师兄过招吧。”
黑铁重剑在这苍然血色间,格外打眼,轻轻一触地面,雪面微抖。晨云落不见来人面孔,却只见这黑体重剑就知其人是谁?
“白云间?”
那人回过头,轻然一笑:“小子,看好了,这是在你师傅清风十三式之上的剑法。”
黑剑出鞘,剑气如虹,亮如白昼,润似白玉。
白玉!
长刀横过一式,易雪清直立西侧,望向地上倒的人,心中诧异。兰落?
死了吗?真是稀奇,以她的武功,在华山之中,除了晨云落苏雨,居然还有人能杀得了她?
目光再稍一侧,是阮白洁的尸体。不待她多想,西侧又是陆陆续续的杀手涌入,而西侧的弟子已是所剩无几,她纵身跃起,与杀入人群,与之而来的,还有赶到的渔如懿。
“老渔,你不是守北侧吗?”
渔如懿斩下一人,道:“之前在武当遇上的那两个人不知在哪里听到了消息,跑到了北侧。帮我清了不少人,现在那边暂无大碍。听说这里被破了,我过来帮忙。”他抬眸望去,西墙之上,黑郁沉沉。
“看来是场恶战啊。”
易雪清整个心瞬间沉了下去,是要死磕了。
比起易雪清的沉色,渔如懿倒显坦然,他挥起长剑,径直走向前方:“易姑娘,若渔某不幸战死,麻烦将骨灰拾掇拾掇,埋她房门前那颗桃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