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墨还没干就被苏雨撕成了碎片,华山上下群情激愤,这跟把脸直接往脚下踩没什么区别,纷纷喊着要先杀了易雪清血祭,再找南教拼命。
众弟子提起剑纷纷欲冲向地牢,曾可奈何门还没跨出去就被一柄长剑插在了前面,挡了去路。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剑的主人,他们的大师兄,晨云落俯身捡起一片碎片,双指一抿化成了灰。
他斜眼瞟向这群嗷嗷叫唤的崽子们,微一用力压下一人拔出的剑。
被压了剑的弟子年纪尚轻,瞅着晨云落嚷道:“大师兄你什么意思,拦着我们,难不成要护那个妖女吗?”话刚嚷出来,渔如懿一个脑蹦就敲了下来:“当真是没了师叔师伯半点规矩也不懂。有那么跟师兄顶嘴的吗?”
苏雨抬手示意弟子们住嘴,注视了晨云落一会,道:“此番,许是陷阱。”
晨云落点头道:“但又不得不去。”
苏雨听后,黯然叹息,他们都心知肚明,对面是石头,他们是鸡蛋,但鸡蛋终归是要撞石头的。
几经商议,为避免陷阱,明日由晨云落渔如懿他们带着一半人马与假的藏宝图下山与南教周旋,真的留在山上,以作筹码,再让人假扮易雪清,趁其不备把人救回来,就是要拼也要拼得聪明些。”
苏雨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诺大的华山此时没有了往年年关时的热闹,毕竟都是一些年轻人,不乏年纪尚小的孩子。谁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这撑了十来年,摇摇欲坠的门派,又会是如何?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一脚踏上去,淹了半个靴子。晨云落提着长剑,远离人群,走到那方已经被打碎的砺剑石前。悍然灌下一口烧刀子,倒不觉得辣,越喝越寒。
“举杯独醉,饮罢飞雪,茫然又一年否。”远处,千音铃微动,女子清寂的嗓音似雪落下,她拍了拍手,望着晨云落揶揄道:“雪中饮酒,晨兄好兴致。”
雪中,南灵的裙摆翩跹,负手缓缓而来,后面还跟着肿了脸的寒阳,他看着晨云落无奈解释道:“南灵姑娘闷得慌,想赏赏雪景,我陪她。”
晨云落脸上一片深郁,但见了南灵还是努力平缓了神色。挥了挥手,打发寒阳离开,望着她道:“赏雪就赏雪嘛,何必下那么重的手。”
南灵不以为意:“挺轻的啊,要是换易雪清,你师弟估计手都能残了。”
“阿嚏!”地牢里的易雪清裹紧了被子,又是一个小周天运起了功,直叹自己年轻,内力浅薄,连个华山的风雪都能给她冻僵。
另一头,晨云落哑然笑了笑,转而又认真对南灵说道:“明日华山有事,就不留你了。你回江南吧。”
南灵道:“何事?南教约你们去山下茶馆的事?”
晨云落没有说话,他知道也很难瞒过她。
南灵俯身拾起一颗碎石,走到山崖边,掷进了下面的寒渊当中,她望着远方怅然叹息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只是一个开始?此番南教来势汹汹,就算明日成功了,他们没有得到藏宝图,也只会悍然不顾,如疯兽袭来。你们比我清楚,现如今的华山早已不是二十年前风光无限的华山,长辈具亡,小辈独撑。这巍峨山雪下,冒了多少附骨之蛆。独木撑了那么多年,又曾抵得住再一次的血洗。”
晨云落走到她身边,低头望着下面的寒渊,那颗石子已无踪无影。他道:“上面是一堆石子,下面是寒渊,独木难撑也不得不撑。”
南灵转过头看他:“我会走,出去向医谷向各大派求援,晨云落,认识你之前,我便始终相信华山的清誉。这江湖,也并不是人人被蒙蔽,有的只不过些许小人妒忌之心。华山是正道,天下正道,自当携手。”
她其实也清楚,自从长风山庄一事后,华山被泼上脏水,与武当结怨,门派凋零。虽面上仍是百年正派,但背地里已有不少人借着那污名暗自打压,这些年华山年轻的弟子们咬牙扛起这个门派,也因年轻气盛,心中有怨,离群索居。除了医谷,并不与江湖上其他门派多交流,再难再苦,也自持清高傲骨,不与往日见死不救的所谓友邻低头。
她抖了抖身上的雪,看着巍峨的山叹道:“千古华山,若是毁在腌臜宵小手中,当真是可悲可叹了。暗域那边,我们三个不是留了点人情,我去取,总归是应当的,至于这留人情的人,你可得给我保住了。”话里话外之意,明显不过。
“南灵。”忽然晨云落扔了手中的酒给她:“去看一下她吧。”
南灵笑笑,接过酒,灌下一口......烧刀子,真辣啊。
从寒渊而上的长风吹动华山的飞雪,飞舞的雪花染上晨云落的脸庞,脖颈,眉心微凉,听着山间呼啸的风声,他稍一抬头,一只孤雁飞过,寒潭一般深处的眸底泛起一丝波动。他从腰间抽出那斑斑裂痕的竹箫,凑近唇边,波澜起伏的萧音悠扬,随着风雪,在这华山凌冽的风中回响。
地牢,易雪清闲得无聊,没有长刀,心下不安,从怀里摸出那根还未送出去的玉箫,摸了摸,过于光滑。索性从靴子里抽出匕首,一刀一下划拉了起来。忽然,远处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赶紧把玉箫藏了起来,抬头一看,是拎着个食盒泪眼婆娑的南灵。
开口就是一句:“你怎么脏成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