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没听清楚他嘴里的话,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停在半空中,颤了颤:“你说什么?”
“易雪清,我是不是没有提过我的身世?”
他的身世?她倒是记得他提过自己无父无母。
难道......
“你父母他们?”
他点点头:“那半张藏宝图不是师傅的,而是我的。不,准确来说是我父亲的。他们在我八岁时就被灭了满门,我父亲在送我出来的时把那半张藏宝图藏到了我身上。
说是重要无比,等他来找我时再给他。可惜,他没出来。而我逃出来以后,在边境战场上游荡了几个月,扒了几个月的死尸。我师傅与我父亲是故交,在华山惊闻朋友出事。千里迢迢过来,祭拜朋友,顺便找到了我与身上那半张藏宝图,又将我带到华山学艺。”
似是想起了过去痛苦的回忆,他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在战场上游荡那几个月,过得不太好,漠南人拿我挂起来做靶子,身上的狼头也是他们取乐纹的,后来是我师傅救下了我,给了我第二条命。
因那段时间的经历,到了华山之后我昏昏沉沉了许久,后面清醒也没见那什么藏宝图,当时年幼,也没再想,更不知道那是什么藏宝图。更不会想到,我的恩师会因此丧命。”
“抱歉。”她虽从未见过齐之维,但名震江湖数十年,能从战场上救一孩童的人,想来应该是一个侠肝义胆,德高望重的大侠。
这样的人,却死在了长风山庄,而起因则是她的父亲。
晨云落听到她的话,眼中漫上一抹复杂得难以理解的情绪,他看向她,一张年轻无畏的脸。
再是痛苦缠绕,最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罪不在你,何必抱歉。世间因果,绕来绕去,皆是缘由,若是真论起来,到底还是这张藏宝图的罪。”他站起来,举起辟僵对望明月:“它一定在华山,掘地三尺我都要把它找到。”
掘地三尺......
易雪清在想,当时父亲已经是知道藏宝图在齐之维手中,但如果齐之维不相信他,没有带上藏宝图也定是会寻一个地方藏好。
“你师傅在离开华山时有没有常去的地方?”
晨云落垂眸想了一会,直觉头部隐隐刺痛。易雪清刚要起身察看,只见他摆了摆手,轻声道:“把南灵喊起来吧。”
人在面临一段痛苦的回忆时,会不自觉得将它掩藏,忽略,模糊。晨云落并非一个经不起事的人,他幼年丧亲,少年丧师,当年华山遭难,他从凉州奔袭了七天七夜闯上华山守住山门。受了重伤,像幼时一样昏昏沉沉一段时日。
而在漫长的休养中,他不断做梦,梦到师傅,梦到父母,梦醒之后,倒变得模糊了。
他们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像疾驰而去的马蹄,哒哒远行。他想要查清真相,为父母报仇,为师傅报仇,可华山一事,门派重创,弟子锐减,师弟妹年幼,他注定要守在这风雪中年年岁岁。
他不能再去凉州,也不能去长风山庄,他这一生,都在失去,与其清醒的痛苦,倒不如模糊的忘记。
可是如今,他望着手中找回的辟僵,又望向寒风中缩着脖子的易雪清。
有些东西,他想找回了。
南灵是个起床气比较重的,火气上来,管你谁是谁,上来就是一脚。但是今晚,在她看见朦胧月光中,两个头冒寒气,目光灼灼似猫盯耗子的两人时,火气消下去了一半。
待听完两人赘述,南灵抿了一口凉透的茶水,望向他们的目光复杂又心疼。一个因自己的救命恩师因自己的藏宝图带来杀身之祸,连累整个门派。另一个,接头人就是自己亲爹。
华山碰上这两人真的是,孽缘啊。
她叹息道:“引梦渡人,化孽消结。晨兄,我帮你,不过在之前我希望你明白。引梦术是帮人安神化解心魔的,不是追忆痛苦自责的,莫要执念愧疚于此,天道因果,非常人能所见。”
晨云落明白她的意思,浅浅一勾唇:“我来求你,便是来化解了。”
南灵见此,也不再多言。清铃一曲,幽幽引梦。
门外,易雪清抱刀而立,天气愈寒,漫天飞雪飘然而落。手尖微凉,她抬眸看着纷纷细雪,轻一抿唇,淡淡凉意泛上。
天道因果,非常人能所见,可需常人来承担啊。
翌日,几人站在砺剑石前,望着这一方寒石易雪清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方方正正,上书:清贫磨剑道,寒雪铸筋骨。
龙飞凤舞几个大字,想必是出自齐之维之手了。
苏雨望着这方寒石,不免皱眉问道:“云落,你真的确定藏宝图在这里面?这毕竟是齐师伯亲手立的,若是没有,这般轻易毁了,恐怕......”
“师姐。”晨云落道:“师傅曾与我说过,他这一生,有两样得意之事。一是剑道,二是剑意。那些年,他常常在此徘徊。我想,其中定有他的道与意。”说罢,不等众人反应,晨云落当空一剑劈下,“砰”的一声,寒石应声而碎,尘土烟雾散去,一卷黄色羊皮状物出现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