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临生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今天,那感觉像过年,当他看见师父斜挎着布包,手里拿的根草架子上还插满了糖葫芦,初见其暮光下的身影,误以为是个身披袈裟手持法杖的老和尚。
沐临生看着舟弄生无可恋的脸道:“师父,这是要过年了么?”
“现在才刚立夏,过什么年。”舟弄发完牢骚忽而严厉,“为师布置的功课完成如何?”
“徒儿已背的滚瓜烂熟。”
“嗯~”舟弄坐下轻哼示意他背来听听。
“硫黄原是火中精,朴硝一见便相争。水银莫与砒霜见,狼毒最怕密陀僧。巴豆性烈最为上,偏与牵牛不顺情......”
听着沐临生默背,舟弄浮沉了一日的心绪得到缓解,看着对方的身影出神“小临生还是听话懂事的,或许只是因为长期流落在外,脾气舔了几分野性,遇事才会选错方法,若以后多加劝戒,耐心教导,将来也是可以赶上为师我一丢丢......”
越想越走歪,舟弄回神道:“嗯~不错,临生你先过来。”
将其抱于腿上,舟弄摊开手心:“你看这是什么!”
“哈阿,阿娘的耳坠子!师父你把它给抢了回来?”沐临生喜道。
“不是......你的第一反应怎么就是抢,是刘夫人送的。”舟弄急忙解释。
空气:“......”
沐临生半信半疑,舟弄继续哄骗:“今日为师去给刘夫人看病,刘夫人心善,听闻了小临生生母之事,说这耳坠也是她在别处意外寻得,便非要将其做为看诊的赏钱赠还于为师。”
沐临生神情拧巴的细想,似是有所怀疑:“这么贵重的东西,说送就送?”
“当时就被为师给拒绝了!”舟弄瞧出他面色异常,把事情讲的一波三折,更惹人信服,他手上动作浮夸地推拒着“为师推辞说,不不不,我们行医之人重在济世,不在乎钱财,那刘夫人见为师态度强硬,情急之下,便将这耳坠强塞于我抵作了诊费。”
“原是这样。”
见沐临生相信舟弄松了口气,心想,“这都能圆回来,我tm真牛掰。”拿起茶水准备润润嗓子。
“刘夫人是不是喜欢师父啊?”沐临生知晓舟弄一次看诊赚几个钢镚儿,如此贵重之物说送还便送还,虽然这耳坠子本就归沐临生所有,但沐临生隐隐有些醋味。
“噗——”舟弄将茶水喷出呛个半死,心中野驴子狂啸:“你这听的是什么跟什么呀。”
舟弄啐了口茶沫星子,整理好又道:“刘夫人同刘老爷举案齐眉,相亲相爱,怎么会喜欢你我...你师父我...”
“喔。”沐临生总觉得哪里奇怪。
舟弄趁机抚上他的后背道:“上次挨打的地方还疼吗?”
“不疼,师父手劲太小。”
“你小子竟胡说些什么!!!”舟弄明显有些手痒,于一旁取下串糖葫芦,“想吃糖葫芦么?”
“嗯。”沐临生盯着糖葫芦于舟弄腿上安静下来。
舟弄道:“那要认真听为师讲道理。”
“师傅给刘夫人看病,刘夫人赠师傅赏钱,无论是多是少,这是为何。”
“是因为师傅医术精湛?”沐临生偏头看向舟弄道。
“不全对! 还因为这人与人之间是相通的,你待他好,他便会待你好,反之,你害了那梨涡小姑娘,别人的回应就是憎恶和咒骂。”
“......”
沐临生回想起那丫鬟哭红的脸沉默了,看糖葫芦的眼神低下一截。
于舟弄眼底,沐临生就像那误入民宿的小山雀,小山雀寻不到窗口在室内焦急地乱撞乱飞,这样的小山雀不仅会伤了自己,也会无心撞到农夫家的锅碗瓢盆,一花一木。
为免起争端,舟弄想做那开窗户的人,引导小山雀逃脱困境。
于舟弄眼底,沐临生又像那被毛线球缠绕住的野猫,野猫急得呲牙嘶叫,却反而将自己越绕越紧。
为解开线团,舟弄又想做那找到线头的人,慢条斯理,将遇到困境处理问题的方法一点点讲于沐临生听。
总而言之,纠正沐临生曾因流落在外养成的野性,帮助其重新树立认知,从而学会现世的生存之道,生存之道又包涵了如何热爱这个世界。
舟弄以成人的角度分析道:“小临生在刘俯见到那耳坠,说是己物便想要顺手拿回,可有想过若无任何凭证,在他人眼里便也算偷?
“那本就是我的东西,徒儿取回怎么能算偷!”沐临生听后愤慨委屈道。
“哎。”舟弄泄气,抚上他的小脑袋“你要学会处理自己的事情,就像你喂橘胖儿,你喂的越多它张的就越胖,你喂它是先,它张胖是后。”
“做每一件事,都要想到下一步。”
“为师先言拿走耳坠未被发现,这果该是如何?”舟弄尝试将问题分解。
沐临生不语,他没有想过那么多,在他的认知里只有是与不是,对与错,黑与白,可残酷的现世并非是非黑即白,单凭一腔愤慨就能改变什么。
“结果是那小姑娘会替临生受罚,或是杖责或监禁或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