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同样设有仪仗、行幕、步障、水路,竟是比当初寿阳公主出降的规格都为盛大。原本出殡仪仗都应素装而行,但是灵阁那边指令须得贵妃以出嫁仪仗下葬,所以这些布置全然不似葬礼队伍。只是原本该新妇乘坐的喜轿,变成了贵妃的华棺。
林却和林斜源共乘一轿跟在队伍后半部,为了不引起注意,所以轿撵并不太过出众。
第一日的行进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谭云楼在队伍里忙忙碌碌的走,林却也找不到机会跟他好好谈谈,只好慢慢悠悠看着谭云楼百忙之间用计引诱穆衔蝉上钩——他给谭云楼留了可是整整一天半的时间,若是第二日不能在途径的客栈等到穆衔蝉,那边说明谭云楼真是个废物。
他不与废物做交易。
第二日队伍还没有启程,林却的向陛下要了一个恩典,他并没有随着队伍一同乘坐马车,而是赶超队伍先行一步去了队伍必经之路的客栈,远远的眺望。
“陛下还不问我为什么吗?”
“不必,我只需知道你的安全,你还会回来就好。”
林却心里那点子心虚和愧疚越来越大。
队伍因为十分庞大,所以行径的速度比较慢,他早早的在客栈这里等候,也不急。
果不其然,在队伍即将远行时候,穆衔蝉出现在他身后。
“傀儡丝对你没有用吗?还有你是如何骗得徐衰兰的男宠让他放你离开的?”
是穆衔蝉,准确的来说,是四百年前的穆衔蝉,他现在年岁并不太大,仍然有几分轻狂傲气,即便是做坏事,计划也并不十分缜密。跟四百年后环环相扣的他有着些许的不同。
兴许是作为魔界少主的他完全看不惯人间界人类碌碌无为的样子,即便是对着凡间天子,他也有一种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狂傲之气。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你认得出我的。”林却缓缓转过头注视他。他这一句话打的穆衔蝉还有些猝不及防。穆衔蝉看着面前人熟悉的面容,心里面有一个逐渐成型的猜测。
“林却?”
“是我。”
原本应该死亡的人突然活了,而且还不是诈尸,即便是穆衔蝉知道林却并非凡人也有几分惊讶。所以他直接问出了口,“不是你要选择假死脱身的吗?现在怎么自顾自的活了,我还怎么去挖你的尸体?”
“你想说的应该不是帮我去挖我的尸体,而是狠狠折磨陛下才对吧。”林却冷笑出声,凑近穆衔蝉,他的气势逼人,“你心中对于我二人的感情愤愤不平,想要破坏,又想在我死之后得知你母妃寿阳公主的死因与尸体的下落,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好一个鱼和熊掌兼得。”
穆衔蝉被他戳中心事也不恼,只是笑笑,然后说,“死亡是你自己选择的,竟然是选择逃避,那你死之后的所有事也没必要再管,不是吗?况且我们之间的交易是我带你的尸体离开,你告知我母妃的下落,我也并没有违背交易。”
林却却带着几分悲悯的看着他,“可若是你知道真相会不会直接哭出来呀?我已经想到你那可怜虫一样的模样了。”
这份悲悯在他的话语出口之后变成了嘲弄,穆衔蝉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这样看他,更何况林却现在为只是个不堪一击的凡人,他直接就想要一掌飞过来。
林却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即便是受他半掌也不能,所以他灵活的的规避穆衔蝉的攻击,嘴上依旧得理不饶人,“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今天又你出来?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所以,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少主。”
穆衔蝉并不是非要打中林却,相反他知道林却现在这副身体有多虚弱,他在暗处偶尔帮着徐衰兰发癫,自然也是知道徐府这位三公子身体弱不禁风,所以他选择的是用傀儡丝来进行掌控,而并非控魂术这种伤害比较大的法术。
但是他在听到林却说出口的话语时,心里面的怒火却一直层层叠叠的增加。林却有办法将他像一个炮仗一样点燃,只要他来到林却面前,林却就完全有把握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恶。
“今天不就是个贵妃出殡的日子,你想说什么?”穆衔蝉冷冷的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努力让自己不被林却牵着鼻子走。
“玉氏贵妃薨逝后魂灵久久不能归去,灵阁做了三日的祭祀,最终定下贵妃葬入天水河。”
此时外面的队伍已经开始经过这条长街的客栈,层层叠叠的经幡飘摇,丝竹唢呐声声入耳。
林却打量着穆衔蝉的表情,发现穆衔蝉还真是不为所动,像个蠢蛋。他无奈的摇头,继续爆料。
“史册上只有一位皇室之人未入皇陵,世人皆知她身负罪孽,即便是留在皇陵外的墓穴也只是衣冠冢,那她的尸身到底是葬在哪里的呢?”
寿阳公主谋反未成而自戕,死后尸身不得入皇陵,这大概也是当初寿阳公主和初元帝的打算——穆穿柳若是得到了寿阳公主的尸身,必得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
这天下唯一一处能让人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地方只有天水河,那天水河不浮鸿毛,即便是一粒微尘落了进去,也决计不可能再上浮。
林却提到这些关键词,穆衔蝉慢慢想起这些线索,脸色冷得可以当一台立体冰箱。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我已经复活,也不必麻烦穆少主偷我的尸体,但我林却一向与人为善,诚信经营,少主要的消息我自然不会不给。”
只是看这消息你能不能承受得住。
骑着白马的宫婢路过客栈,白马身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包裹着层层经幡的华棺印入眼帘。
“你说,我在听。”
“贵妃前世身负天子命格,自戕后身上功德跟随,即便是再为凡人也是勋贵世家。因着身上的因果不能留存于世,只能葬入天水河,一如当年的——寿阳公主。”
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肯定,穆衔蝉睁大了眼睛,瞳孔竖了起来,华棺映在他的眼里,一切都像是在慢动作,连微风拂过经幡都的摇晃都慢慢的。
“那是我,母妃?”
林却点头,说了个地狱笑话,“哈哈,穆衔蝉,你妈又死了。”
穆衔蝉身上的魔气几乎凝成实质,魔族在凡间界修为本就受压制,他还能这么暴露力量,可见是已经被气到发癫了。
林却现在要按下他的发癫,玉泄光的葬礼不能被打扰,所以他声音平淡开口,“你想毁了她吗?她的葬礼,她的来生。”
穆衔蝉身上的黑气“噗”的一下消失,他头上不存在的老虎耳朵仿佛都耷拉了下去。
“要发癫去魔界发癫,你父尊有经验。”林却慈爱的提醒,“还有两天,快去快回。”
穆衔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原地消失。
这样算是暂时送走穆衔蝉了,接下来徐衰兰的助力他都要一一击破。不管徐衰兰到底是不是幻境源头,他都要徐衰兰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