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如黑暗中遥远走来的鬼魅,狞笑着将人裹挟吞入腹中。
时玄兰说,他们欺负你,是因为你还不够强,这个世界上只有力量才是绝对的。
又说,虽然你还不够强,但没关系,我会为你撑腰。
他还说,可你不能一直这样,阿月,没有价值的话,我对你的怜爱会渐渐消失的。
然后时玄兰杀死了自己偷偷养着的鸟,并且告诉自己:“你要给它取名字,说明你已经对它产生感情了,此时得到的教训想必能记一辈子。”
确实能记一辈子。
时玄兰总是用这种类似的方法让自己永远的记住一些东西,仿佛他一辈子也无法摆脱这个人给予自己的阴影一般,他就这样试图控制住自己的一举一动,如果有任何的违抗,自己就会受到意想不到并且刻骨铭心的惩罚,使自己不敢再犯。
譬如,他只不过是被别人看见了自己的脸,便有几十个人莫名其妙的因为他死掉了。
自己诈死出逃,就是孤注一掷的一次反抗,失败则堕入地狱。
然而时玄兰找到自己后居然没有追究这件事,他只要自己回去。
好像又梦见了那天。
时玄兰将二十四桥推入秋月白的怀中,告诉自己要保管好。
“否则,我要罚的。”
时玄兰脸上带着的那张木头鬼面笑脸面具仿佛近在眼前,眼部那两个黑漆漆的洞几乎要将人吸进去,永远深陷在黑暗之中。
一只冰冷的手抚摸上自己的脖子,使秋月白整个人如同溺水一般,冷意从脖子蔓延到全身,他想要叫人,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断断续续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
最终在挣扎后他猛然坐起来,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没有东西。
那种寒冷的触感好像只是幻觉而已,所有的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噩梦。
……醒了就好了。
四周很暗,冷汗出了一身,他想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于是深吸一口气。
再睡也睡不着了,秋月白擦了一把自己的脸,想穿好衣服出去走走。
就在这时。
他忽而注意到了一边伸手就可以够到的桌子。
——那上面放着一件长条状的、黑漆漆的东西,像是刀剑之类的形状。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沉重的钝器猛然敲击了一下,一瞬间脑中放空,原本微微弯着的腰也支了起来,愣在了原地。
突然,他猛的去拿起那东西,拔开一看。
刀刃如流光月华,拔出时仿佛见到海面与月色交融,于水面上倒映着眼瞳的形状。
刀身凝聚着清辉与杀意,就这样乍然的出现在了秋月白的眼前,而上面篆刻的是个字更是令他如临深渊。
——二十四桥。
然而这把刀上丝毫没有一点氤氲的水汽。
……但他不是已经将刀投入河中了么?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还这样干燥。
若不是他亲手扔下的刀,秋月白几乎要以为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可二十四桥的确在这里。
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来了。
他来过了。
能这样悄无声息的做到这一切的只有那个人,只有他。
秋月白脸色苍白,几乎是立马想到了刚刚梦见的东西。
时玄兰带着那张木头鬼脸面具仿佛就要出现在他的眼前,梦境还历历在目。
他语带笑意的对自己说,要保管好,不能弄丢了。
否则要罚的。
“咚”的一声,刀掉在了地上,秋月□□神恍惚的下意识要去捡那把刀,但手伸出去一半,忽然又停住。
他最后还是将其捡了起来。
时玄兰阴魂不散的环绕在自己的四周,但却并不采取什么其他的举动——或许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陷入恐慌的情绪之中,就像……以前一样。
想要通过这样戏耍的手段让自己明白自己永远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秋月白突然无力的笑了一下,充满了自嘲,他蹙着眉头,美丽的眼睛里充斥着苍白,像濒临死亡的蝴蝶,又似衰败的花朵——他不知道放刀的人还在不在四周,还会留下来看他发现这一切时的表现吗?
就在这时,有人急匆匆的迈着步子走进了内室,急切的叫着他的名字。
“秋月白!”
秋月白抬头面无表情的看向门口,他面色苍白如纸,修长的脖颈与肩膀形成完美的弧角,线条流畅优美,长发从肩头滑落,如丝绸一般,宽大的衣袍空荡荡的,显得人消瘦了许多。
他光着脚坐在床边,怀中抱着二十四桥,平静地仿佛没有呼吸了一样。
陆绯衣站在门口,与他对视,忽然就愣住了。
然后目光落到了他怀中的刀上。
他喉咙中的话突然就凝固住了,目光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