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罗甸镇的人来说,最近可谓是流年不利、诸事不顺,先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产业遭到查封,接着又被爆出了利用人体走私违禁品的丑闻。
这些事情理所当然地让作为一镇之长的罗茨受到了影响,刚结束教会内部会议的他就被带走接受调查,被认为有监察不力甚至同流合污的嫌疑。
“早在最近几起案件有进展之前罗茨就秘密召集了不少镇民去他家开会,我们在会后也对这些与会者展开了紧密的跟踪调查,并没有发现他们跟非法排污和走私两件事有太大的关联,很可能他们此次的聚集还抱有其他目的,这点则有待查证。”戚樾淡定从容地汇报他近几日的调查成果。
即便镇长一行人的举动非常不起眼,但在这种无数视线都紧紧盯着这片小舞台的时候,他们的行为还是被敏锐地注意到了。
作为一个具有高度封闭性的小镇,罗甸镇非常有意思。他们查看了近十年来的户籍变更情况,发现罗甸镇几乎就是一个只出不进的死口袋。就算有人搬进来,最终的结果要么遭受排挤而离开,要么则被排挤到小镇的边缘,无法跨入核心圈。
这样的情况他们都不陌生了,只有一个藏着秘密的地方和群体才会展现出强大的排外性。
他们都知道镇上的人信奉教会,但此前并没有深入了解,现在的情况不同了,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给这个镇子打开一道缺口,从任何层面上。
通过任睿明得到的有关蚁场的消息还有待确认,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罗甸镇的教会存在煽动镇民进行不法活动的行径,而那个教会闻朝他们也并不陌生,是降星教。宋河的姐姐蒋之萍就是现任的教会主事人之一。
降星教是个什么德行他们都领略过了,这次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自然不会认为一切与它无关。所以为今之计是尽快找到教会的犯罪证据,肃平这个风波四起的海滨小镇,而蚁场正是绝妙的切入点。
据任睿明和未透露姓名的线人的证词,蚁场是一个具有浓厚的教会风味的杀人营地,所有被掷入蚁场的“蝼蚁”都将像待宰的羔羊一般接受圣火的洗礼,美其名曰“除困解厄”。
但是蚁场的具体|位置只有少数教会的元老级别人物和最底层的杀人工蚁才知道具体的位置,其他人即便是在罗甸镇生活多年对蚁场的真正位置也是无从得知。
由于罗甸镇的工厂比较多,他们最先怀疑的就是大型工厂,既有足够的占地面积又有用于炼制的高温高压设备可供销毁证据,是再好不过的尸体处理点了。然而,近来有关部门针对非法排污一事进行查处,他们也借机对这些地点进行了细致的排查,可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于是,他们只好转换思路重新查起。
虽然罗甸镇占地面积大,但要从整片的区域中划出有蚁场嫌疑的区域并非不可能。对照卫星图像数据,排查有极强隐匿功能和能够便利处理尸体的位置,他们最终锁定了位置。
那是倚靠山林的一片繁盛工业区。
探查行动的时间定为罗茨被证无罪回来的当晚,定下几人带队分头行动。
“这座海边的烂泥终于要被剜起来喽。”有人无声感慨。
夜晚悄然无声地到来了。
海风依旧吹得热烈,却把人打得冰凉。
“那个狗屁教会还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里都能遇上,还不知道这次搞得是什么幺蛾子呢。”赵知返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听到降星教的情景,心中的疑问至今仍未解开,于是他问:“你还欠我一个问题的答案,你究竟是怎么知道降星教的?”
闻朝抿唇未语。
“难不成你外表看着冷冷淡淡的,实际上内里还有狂热信徒的因子,跟一些神神叨叨的艺术家一样去研究异端美学?”
他沉默了一阵,最终答道:“如果这起案件能够彻底解决,我就告诉你答案。”
“这起案件?”赵知返重复一遍这句话。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闻朝说的并不单单指蚁场的案子。
“对,这起案件。”
罗甸镇的几家头部工厂大都离得不远,鳞次栉比,只是负责管理的人各不相同,几家工厂的设备和工人也区分得井井有条,甚至就连大门的朝向也各不相同,给人一种貌合神离的感觉。不过实际上,从罗甸镇运出的将近一半的工业成品几乎都来自这片区域。
夜视仪的一角显示着这片区域的地图,几座工厂的边界高墙从俯视图看上去相互衔接,然而三面高墙和西靠的林区则形成了一片空范围,另一侧横跨连绵山丘的林区,与之接壤的就是塞缪尔居住的旧建筑群了。
之所以会怀疑这个地方是蚁场,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它与塞缪尔的居所接近。
他们在塞缪尔的一截断臂上检测到勒痕,很有可能是手铐一类拘禁物品造成的痕迹。
那时已经证实了海边的婴儿并非塞缪尔所杀,塞缪尔一系列的操作最多也就是妨碍警方办案,他没有理由在对他有利的时机逃走,更何况是自断手臂。
所以他们怀疑塞缪尔生前可能遭受监禁,断臂是为了自保。
房间内并没有检测到大量符合截断肢体的血迹,说明割断手臂的现场并不在此。而且检测到的滴状血迹也很少,并且不连续,说明塞缪尔带着他的断肢回来时应该已经处理过伤口,这表明从受伤第一现场到他的家中这段路程必然有供他处理伤口的地方。
如果是药物生产工厂的话,也许能够找到止血和包扎伤口所必须的药物。
与潜入行动同时开展的还有另一项任务,谢蔷和俞英哲二人去镇上的管理处调人口资料。闻朝给他们列了一张名单,要求他们查清名单上所有人的基本信息和搬离镇子的记录。
谢、俞二人的行动并不算隐秘,所以他们的行踪很快就被罗茨知晓了。不过,令罗茨在意的却是他们正在调查的人。
管理处的负责人和罗茨私交甚密,当他得知两人要调查的人都是离开他们镇的“经销商”后就坐不住了,立马联系罗茨商量对策。
实际上,来内政管理局调查人员信息的谢蔷和俞英哲并非不知道这次行动表面是查所谓的“经销商”,更主要的目的就是引蛇出洞,协助侦查蚁场的行动。
得知这件事的罗茨焦头烂额,但也无法阻止谢、俞二人的行动,只能期许他们还没有找到关键性证据。可惜,他们不会留给他喘息的余地,他很快就收到一封由塞缪尔发来的消息,话里行间充满挑衅,另附一张照片,看起来是从某段视频中截取的。
罗茨怒火中烧,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
事已至此,罗茨怎会没有发现塞缪尔的反常。他这一系列的举动就像一段楔子,引出整件事,现在熊熊大火烧到他罗茨头上,塞缪尔却功成身退了,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应该命人把这个叛徒连同他的父亲一起解决。
发泄过后的罗茨看着这张照片也明白了,照片的拍摄者另有其人。
叛徒另有其人。
塞缪尔从很久以前就被禁止参加教会活动了,所以那张照片或者说视频不可能是他拍摄的。
“看来大清洗事不宜迟啊。”罗茨眉宇间满是阴森。
然而,罗茨突然心有所感似的想到了什么,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家门就被敲响了。
来找他的人是戚樾和一干警员。
“抱歉打扰了,我们需要向你了解一些人的信息。”
他被彻底限制了行动。只能无奈地叫自己的儿子罗珍去给来人倒茶。
“他今晚不会来了。”闻朝正在看探测仪的分析结果。
“下面有一个深十米左右的采空区,内腔形状规则,应该有人类活动痕迹,很可能就是你们要找的蚁场。”随行的探测员解释道。
他转头问赵知返,“你要下去吗?”
赵知返点头,“当然。”
“那好,我们两个先探路,如果半小时后没有动静,你们再下来。”他对其他人说,“对了,如果中途有人来,千万不要阻拦,也不要被发现。”
他们绕开警戒线找到了入口,入口是一段非常不起眼的隧道,如果是不知情者误入此处,恐怕只会认为这是一段年久失修的倾斜矿井口。
虽然有一定程度的破败,但若仔细观察细节就会发现,这里绝对不是常年无人。
隧道顶端凹凸不平,甚至可以看到成块的山石。
经过一段黑暗区,再深入就能看到微弱的绿色灯光了。这片区域大概宽五米左右,两旁放置了印有各种辐射标记的筒状物。
再深入空气略微潮湿,不过能够感受风动,说明深处并非密闭。
“看样子这里曾经有过未竣工的隧道工程。”赵知返说道,“他们应该是依照没有完工的工程做了扩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