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林一低头看她:“还好。”
桑林一注意到她一直都有点心神不宁,但他没有问,只是抬手轻轻按了按霍小丹的头。
霍小丹抬眼,没有出声。
另一边,丧尸捏着那颗巧克力,在犹豫很久之后还是选择吃下。
“咚——咚——咚——”
三声清脆的击鼓声后,空中出现女人的虚影,她拍打手中的鼓,衣袖飘然。
迷蒙的雾气围绕丧尸,随着雾气慢慢散去,一个身形偏瘦的男人出现在原地。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几人,随后迟钝地抬手,低头看着自己崭新的身躯。
霍小丹出声问他:“所以,你真的是石淮月。”
男人抬眼,朝他们鞠了一躬:“是的。”
他的神情呆呆的,直起身之后,眼角溢出眼泪:“我是石淮月。”
桑林一问他:“能告诉我们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石淮月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丧尸:“能去列车上吗,这些丧尸随时会发起攻击。”
赵华娅:“你不是他们的头目?”
石淮月摇头:“我不是,他们都是污染体,我……我的情况不太一样,他们虽然害怕我,不敢靠近我在的地方,但我没办法操控他们的。”
师战狂走向列车:“那就走吧。”
列车是自动驾驶期间检测到丧尸堵住了前进的路才强制停车的,门也都是锁死的。
师战狂拿着武士刀几下把门撬开了。
果然如石淮月所说,这些丧尸还是蠢蠢欲动想要攻击他们,但碍于有石淮月在,他们不敢靠近。
几人上了列车,李克生看着车厢内大片大片的丧尸尸体直叹气:“怎么这么多丧尸?”
桑林一解释:“路上遇到了一波丧尸攻击列车,我在最后几个车厢,一路逃到前面来,结果发现莫齐在杀人。”
李克生坐在左边的椅子上,霍小丹和赵华娅挨着他坐下,另一边坐着师战狂和桑林一。
石淮月迟疑了很久,坐到了桑林一身边。
桑林一想了想,拿出他找到的那张员工证:“你认识他,对吗?”
石淮月呆呆地看了眼那张员工证,然后低着头,一副颓丧模样:“……嗯。”
霍小丹忽然出声:“你被中顶公司骗了,对不对?”
石淮月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握在一起:“……对。”
石淮月慢慢讲述了自己的事。
他出生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
这种家庭,在末日之城再多不过。
居住在偏僻的平民郊区,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荒漠。
石淮月的降临对这个家来说是一个幸福的礼物,他有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姐姐,父母在中顶公司做普通工人,赚的钱虽然不多。但也能让姐弟两人安稳长大。
但意外总是会降临在一些不够幸运的家庭。
石淮月的父母死于中顶公司的一场意外。
在那之后,那个家只剩下他和姐姐了。
由于污染的加重,他和姐姐也必须搬离出生的荒漠小镇。
在搬离的前一天,姐姐和他一起躺在荒野里,看着满天的星星。
石淮月那个时候还太小,他不明白为什么姐姐看上去那么悲伤。
“姐姐……爸妈去哪儿了?”
而姐姐只是笑了一下:“他们……他们走了。”
石淮月没有问去他们哪儿了。
姐姐牵着他,带他离开小时候的家,来到了狭窄拥挤的末日之城南区居民区。
他们住在狭小的屋子里,唯一的生活来源是中顶公司发放的补助金。
由于居民楼之间挤得很紧,他们住的楼层又低矮,常年日照不足,在石淮月的记忆里,那间狭小逼仄的屋子就像关住他和姐姐的一副棺材。
在中顶公司的资助下,姐姐凭借出色的学习能力进入了紫藤萝高中,即中顶附中。
姐姐非常优秀,石淮月坚信姐姐会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起码可以摆脱这具棺材了。
但他没有想到,姐姐自愿放弃继续读书,反而把机会给了他。
石淮月知道后,只觉得浑身僵硬。
他痛哭流涕地祈求她:“姐……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肯定能……”
但姐姐打断了他:“小月。”
石淮月抬头,只能看见姐姐苦笑的样子。
她太累了。
“小月,我想你好好的。”
姐弟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石淮月知道他没有办法改变姐姐的想法,就像他对这悲惨痛苦的人生束手无策一样。
姐姐退学了,在中顶公司的安排下进入中顶工作。
而他有了钱继续学业。
石淮月发疯一样地努力学习,不仅仅是为了不辜负姐姐的心意,更像是憋着一口气想要反抗末日之城对他人生的压迫。
但在末日之城,想要改变人生实在是痴人说梦的一件事。
在学校宿舍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石淮月发现姐姐失踪了。
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联系不上姐姐。
他尝试去和中顶公司沟通,中顶公司的人却嫌弃地赶走他。
石淮月只觉得紧绷的思想如同断弦,崩裂了。
他不顾学业,发疯一样想要找到姐姐。
那是他唯一的家人。
唯一的……!
他开始尝试联系更多的人,以前一起搬离小镇的邻居、认识姐姐的好友、中顶附中的学生……
直到后来,他调查到了以前和父母一起为中顶公司工作的员工。
他隐隐约约觉得父母的死另有隐情。
于是他选择前往那家中顶公司名下的精神病院,哪怕他并不希望这名精神病人还能记得有关自己父母的事。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那名工人还记得。
不仅仅记得,他甚至能完整复述当时发生了什么。
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仿佛一顶巨大的锤,砸碎了石淮月十几年的人生,让他的灵魂摇摇欲坠。
他父母并非死于中顶公司的工厂意外。
末日之城的所有居民都必须长时间服用由中顶公司研发的污染药剂,因为这种药剂不仅能预防污染病,更能提高人体素质。
而在员工口中,石淮月才知道这种污染药剂来源于污染体。
而这些可提取污染药剂的污染体,是由中顶公司进行人体污染改造得来的实验体。
末日之城居民必须使用的污染药剂,居然就来自于曾经同样是人的同胞。
他们被中顶公司注入污染源,身体发生异变,在痛苦中成为污染体,被关在牢笼中,成为被提取污染药剂源的实验品。
而他的父母,意外发现了这件事。
他们以为能求助政府组织,以为这个城市还有救。
但他们失败了。
员工当时和他们一起发现了这件事,他贪生怕死,想要阻拦他们两人,却没能劝说成功,石淮月的父母执意联系警方。
员工劝阻无效,他既不敢和石淮月的父母一起告发,但也不敢私下告知中顶公司。
就在他准备瞒一辈子时,工厂的管理人找到了他。
管理人只说,他们死了。
工人愣住了。
随后,他讨好地,像一条狗一样,祈求他们的原谅。
他被巨大的恐惧淹没。
在那一刻,他也明白了。
他们这些人对于末日之城真正的管理组织中顶公司来说,无非是饲养的小白鼠和永恒的燃油发动机。
中顶公司饲养他们,榨干他们的血肉,把他们当做燃油,投入无限的发动机里。
也许这就是末日之城的真相。
杀死这里居民的,不是污染,是同胞。
员工最后留了一命。
他被送入精神病院,终生监管。
他在这囚牢一般的地方生活了十几年,精神越来越差,似乎他真的成了疯子。
随着他越来越疯,中顶对他的看管也松懈了。
这得以让石淮月找到机会见他。
员工讲述了一切给他。
他痛哭流涕地,祈求石淮月的原谅。
是他无能,没能救下石淮月的父母。
可石淮月知道,他悔恨的不是当年没有救下他的父母。
他只是在悔恨自己当年选错了路,才被关进了这家精神病院。
他只为被囚禁半生而痛苦,不为他人而痛苦。
石淮月离开了那家医院。
那名员工在见了他没几天之后自杀了。
石淮月回到了当年和姐姐一起住的小镇。
那里已经被沙暴席卷了。
他回到曾经的小屋,找到了曾经一家四口拍摄的照片。
父母抱着刚刚出生的他,牵着才几岁的姐姐。
石淮月抖着手,抱着相框嚎啕大哭。
命运就像液压机,而石淮月就是它下方即将被压碎的玻璃球。
痛苦成为了他的动力。
他明白,污染在他体内开始大规模异变了。
在痛苦中,他成为了污染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