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镇热闹,却称不上繁华,但郊外那片广袤的桃林却颇负盛名,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连绵不见尽头的红粉撑开一场令人惊叹的梦幻,和风拂过,深浅浓淡点染而成的花瓣微微颤动,仿佛天边涌动的绚丽云霞,间或送来缕缕沁人心脾的幽香,行走其中,有如置身仙境。
每年的这个时节,桃花镇的热闹会一直持续到桃林的桃花落尽,其间旅人游人往来如织,踏青玩乐;文人雅客集会歌咏,曲水流觞;猫了整个冬的姑娘小姐们也会带着帷帽出门,看花赏柳,沿桃林而上至最深处的那坐金光寺更是香火鼎盛,据说求姻缘甚是灵验。
这些都是往茶楼客栈里一坐便可听一耳朵的消息,近来时有前来赏花聚友的外乡人,店家伙计为了留客人多住几日,这套介绍推荐的话已经十分熟练了。
但让人奇怪的是,居然还出现了许多江湖人的身影——那不少使刀弄枪的草野莽夫什么时候也有了赏花游乐的雅兴?
云谏消失了两个时辰,带回了确切的消息。
“连云宗的南风翊逃到了这里。”他话音刚落,几人的表情俱是了然,只有对江湖一无所知的尤遥好奇得心痒难耐。
“正道容不下他,可以来衍月教啊,咱们把他抓回去吧!”金玲跃跃欲试。
云谏微微摇头,语气温和,“听说已经走火入魔,攻击性极强,我们此行有任务在身,不能在此折损。”况且如果南翊风真被教内看中,此刻也必然已有人领了任务,既没有协助或更改任务的指令,那就轮不到他们插手。
“又一个从正道大宗叛逃出来的年轻天才……”同行的一个汉子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你以为谁都有那位的能耐?再说,正道吃了那样大的教训,难道还会重蹈覆辙?瞧瞧,出现在这里的江湖人,估计都是领了连云宗的通缉令,人宗门说了,除之必赏,生死不论,哪里还给他留了后路!”另一个压低了语气,不屑中又透着点可惜。
尤遥的好奇心早就被高高吊起,在脑海内狂翻原著,终于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这个名字——是男主的至交好友,是年少成名的天才剑客,是走火入魔后残害同门叛逃出宗的凶犯恶徒,是屡次杀人吸血后终被围剿惨死的堕落魔头,割裂的短短一生在男主的回忆里不过寥寥几笔,却成了男主半生无法接受、不能释怀的阴影与隐痛,他怀疑、追溯、探查,念念不忘,决不罢休,终于在很多年后揭开了这场天大的阴谋,为好友翻了案,但南风翊这个肩负着引领男主脱变成长、坚定信念走上探案之路的炮灰工具人,却的确早早地祭天了。
书里并没有提到桃花镇,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南风翊最终的埋骨之地,在心里唏嘘了一番,吃上瓜的尤遥心满意足。
几人在桃花镇修整了两日,便准备启程继续出发,可临行前的一晚,终究还是出了意外。
这一晚与前两晚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繁星满天,淡月笼纱,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更显得夜晚寂静无声。
浅眠的尤遥陷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梦境里,梦里她似乎被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窥视,似有若无,如影随形。
她拼命想清醒过来睁开眼,眼皮却像被黏住似的,抬起来仿佛要费尽千钧之力。半梦半醒之际,她的脖子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人的呼吸!
这猛的惊吓使她一下子睁开了眼,于是他她便与深夜访客贴脸对视上了。她的瞳孔一下子扩大,被吓得几乎心脏骤停!
她的视力或许比常人要好一些,但夜色如墨,也只能模糊感觉到面前有人,却根本看不清高矮胖瘦,分不清是男是女,更何况,这会儿那人连呼吸声都隐匿了,更让她心跳如鼓,不敢妄动。
——她每晚都要提前布置的毒粉和机关对来人无效,这人难道是个擅毒的高手?她初入江湖,怎么会招惹这样的高手深夜蹲她床头啊?!若为杀她而来,又何必要等?若有其他目的,为何又迟迟不开口?
僵持了片刻,尤遥决定试探试探,她开口正准备说话:“你……”,同时偷偷扭转手指捏破了手镯上坠着的假珠子,可不等她再多说一个字,那人就已经飞快点了她的穴道,用被子将她一卷一扛,跳窗而去了!
这是干什么?!
去哪里?!
尤遥第一次气自己武功平平,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的花样手段显得如此不值一提,如果她引以为傲的毒蛊手段不起作用,武功也比不上人家,被掳走后岂不是任人宰割?她现下被点了穴,不能动也不能言,连留线索都做不到,云谏会找她吗?能找的到她吗?
进入江湖后第一次遇险,第一次使不出手段,尤遥在小队才膨胀起的那点狂傲迅速动摇,她心下慌张,胡思乱想,却又忍不住恶狠狠地鼓气发誓:她底牌都没使,也未必会输,要是这个人敢欺负她,她就跟他同归于尽!
在被扛上肩的那一刻,尤遥就知道是个男人,如今出了屋,外头银亮的月光一照,目光所至之处,是……一段几乎快见了骨的小腿?
尤遥的心砰砰跳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仔细盯了盯,才确认抗着她这个男人确实身受重伤,不仅披头散发形容狼狈,深深浅浅的伤口也几乎遍布全身,可她越看越疑惑——为什么不流血,也闻不到血腥味儿?
正当她盯着男人露出皮肉却不见血的伤口思索的时候,男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尤遥的心高高提起,生怕是男人的仇家找上门,顺道给他俩一起灭了!那她岂不是要冤死了!
“阁下不打个招呼就带走我们的人,这可不合规矩吧?”熟悉的声音在这时有如天籁。
是云谏!尤遥大喜。
扛着她的男人没有说话,他似乎并不想动手,只一味躲避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