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扬呵呵了一声,直接换鞋后把门一甩走了出去:“不。”
陆明江无可奈何:“真是惯坏了。”
程燕不高兴道:“好像你平时陪他时间很长一样。”
陆明江拉了拉她的袖子:“咱们之前说好了。”
程燕看向陆玙:“不好意思啊小玙,扬扬平时脾气不太好,你别跟他计较。”
语气确实是带着歉意的,但歉意的程度实在有限。
他们夫妻之间确实之前已经商量好了,只是本来知道丈夫横空多出个大自己儿子几岁的女儿就已经让这个家鸡飞狗跳过很长一段时间,陆明江现下又话里话外把两人比较,程燕到底心里不舒服。
陆玙说:“怎么会。”
心想他年纪小我欠他的?
*
晚上躺在新房间的床上,陆玙有些失眠。
床被是新换过的,松软而崭新,散发出的味道是一种陌生的舒适。
——主要是陌生。
连她自己都说不好,当时答应陆明江到他家里来,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一年前母亲突发脑溢血,在医院里睡了很长时间,病危通知单也不止下过一次。从最开始的茫然无措到后来的悲伤难过,再到逐渐麻木,上个月去世,带给她的与其说是悲痛,不如说更多的是惘然。
其实陆玙之前和母亲也不怎么见面的,大多数时候,少有的感情连接都在逢年过节时。
——像是两个偶尔见面的、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初中以后,都上的是寄宿制学校,至于初中之前,基本是在妈妈那边的亲戚那里被轮流带。
在哪家都呆不长,在哪家都是寄人篱下。
她好像永远都是外人。
她的母亲冯蔚然少时被父母宠爱长大,这份衣食无缺的宠爱却养出了一颗为爱情不顾一切的真心,年轻时傻傻为陆明江奉献出一切,不结婚也要生下孩子,甘愿放弃自己的前途。
而陆明江虽出身寒微,志气却颇高,后来攀上了程家,成了乘龙快婿,事业上突飞猛进,哪里记得什么曾经的诺言。
山盟海誓,在金钱利益面前,脆得像一张薄薄的白纸,指触即碎。
爱情,在曾经的冯蔚然眼里是一切,在陆明江眼里是退而求其次的可供选择。
等看清真相自然一切为时已晚,心上人早成了别人的好丈夫、好爸爸。
只是从小到大争强好胜的冯蔚然并没有一蹶不振太久,她打起精神来,利用从前父母家的一点底子,以小县城为起点,风风火火做起了生意。
工作一忙,无暇管女儿,陆玙便被接二连三送到不同的亲戚家暂时寄养。
母女关系一直很疏远,对事业的过度追求和与之相伴的与女儿的生分,说不好算不算是另一种“矫枉过正”。
而这么多年来,陆明江从未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后来,冯蔚然身体检查出了毛病,终于停下脚步,打算好好陪伴女儿读高中。
说实话,那个时候的陆玙,对亲密陪伴已经无可无不可了。
再不像小时候那样,躺在别人家的床上流着眼泪想妈妈。
但她还是觉得挺高兴。
起码是一个很好的新开始。
她也很向往和妈妈重新建立亲情。
但这亲情最后也没来得及建立。
——心脏又开始一抽一抽地刺痛。
妈妈去世以来,痛感似乎比眼泪要多,也要更剧烈。
陆玙起了身,拿过水杯喝了口水,随后站在窗前,看外面的星空。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姥姥对她说,人死后会变成一颗星星,在天空中守护想守护的人。
现在的陆玙自然不会信这种哄小孩子的童话。
她只是在心里默默念着:我现在真的是一个人了。
陆玙拿过书桌上的手机,解锁发现有新消息。
是从前在县一中最好的朋友夏琪发来的。
【小鱼小鱼,到新家还习惯吗?】
陆玙一边又喝了一口水一边回复:【还好。】
夏琪很快秒回:【你的继母怎么样?那个弟弟没给你委屈受吧。】
陆玙笑了一下:【继母挺好的,虽然看上去不太喜欢我但我好像能理解?】
【至于弟弟么……小屁孩一个,头顶上再长两个脑袋都没我高,懒得计较。】
夏琪发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包,之后又说道:【你走以后老赵还挺不高兴的,我猜他肯定是因为少了个清北预备役成员难受得厉害。】
看到“老赵”两个字,陆玙目光冷了冷,连握着水杯的手指都紧了一些。
【可能吧。】
想了想,她又发了一句:【我建议你以后离他远点。】
【还有他侄子。】
【都不是什么好人。】
夏琪发了个震惊表情:【我那么讨厌赵泽耀,当然会离远点了!】
【看到他那副谁都得捧着他的不知天高地厚样子就烦。】
陆玙笑了。
夏琪又说:【过几天我妈去市中心有点事,我顺便找你玩呗。】
【好啊,没问题。】
【市一中的教学资源肯定比这里好多了,我觉得你去那里也算是一件好事,潜力能得到最大发挥。】
【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一定过来。】
【但是我会想你啊!怎么办?】
陆玙唇角含着浅浅笑意,回复道:【你可以把我的照片打印出来放在口袋里,每天拿出来看看。】
夏琪:【……】
夏琪:【我不知道我刚刚在期待你说些什么。】
陆玙笑了,两人你来我往地聊起了天,对方也很默契地没有再提和她母亲、父亲有关的任何事。
像每一个从前假期的晚上,聊一些无聊的事情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