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夏槿拖着行李箱回到了江州。
一回到家,疲乏地冲澡,夏槿就跌进床里补觉一下午,醒来时,顾洵恰好也从医院回来,正在浴室洗澡。
夏槿听着浴室里传出的哗啦啦水声,没来由地安心,想着离家这么久,回来还未给家里通风,踩着拖鞋在房中兜了一圈,
寒气渗进书房,吹散了顾洵临时搁置在书桌上的书页,夏槿正想拿什么重物压一下,风就吹开最上层的书角,突然散落出一张泛黄的纸张。
夏槿下意识地俯身去捡。
很熟悉的触感,是她年少时集训,最常用的速写纸。
速写纸边角早已褪色,泛起一圈橙黄的痕迹,纸上的碳灰在岁月的洗刷下一点点滚落,模糊了当年的痕迹。
夏槿认得,是她自己的画风。
她靠在桌边,认真地端详着这张在自己记忆里高中时就遗失的速写,等到浴室水声骤停,顾洵套着睡衣走回书房,才抬起头,朝他晃了晃手里的速写,问道:“这是什么?”
顾洵发梢的水珠滴在锁骨凹陷处,划进睡衣里,沾了水的指尖在素描纸上晕开小小的圆斑,他僵在原地,喉结滚动的弧度好似在此刻被按了慢放键,“速写。”
夏槿直直地盯着上头熟悉的人影,因为过于意外,她捏着纸页的手指有点颤,“这怎么会夹在你的高中化学书里?”
速写纸上画的,是彼时还穿着高中校服的顾洵,站在走廊上和周凯讨论数学题时的模样。
顾洵抿着唇,像是在思考要怎么解释。
夏槿见他不答话,也不勉强,发现了顾洵珍藏已久的秘密般,用画纸扇起细风,吹动他潮湿的额发,取笑他,“原来我当年丢的速写本是被你偷了。”
“不解释一下?”
顾洵的指尖蹭过粗糙的纸面,书房窗户透进来的冷风吹过他未干的头发,让他稍稍镇定,“无意间捡到了。”
夏槿突然逼近两步,沐浴后的白茶香气喷在他喉结,“那你怎么捡到了不物归原主?”
“不知道是谁的?”
“知道。”
顾洵从捡起这张速写时,就知道是她画的。
“那你怎么不还给我。”夏槿仰起头,眸光锁定他敛紧的下颚,抓住他的尾巴不放,“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老是拿起这张画来回看。”
顾洵垂首注视着满脸春风的夏槿,她脸上难掩的笑意宛若,却胜过那三分春色,他暗笑了声,坦然地承认,“是。”
没什么好藏的。
本就是他的问题,在尚不知情爱的年纪,私自藏匿起那一池春水清涟,又在无数个孤枕难眠的夜晚,心不由主地被回忆牵引,拿起这副模糊的速写睹物思人。
夏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甩开拖鞋去够书架顶层的那一叠尘封的美术工具,晚风穿过速写纸,在夕阳中哗啦作响,“这么珍惜——”
“那我现在重新执笔。”
“你给我当模特,我给你画张新的。”
手机上的闹钟发出整点提醒,顾洵将睡衣的袖口挽至手肘,被夏槿推到客厅的沙发上时,还不忘提醒她,“我刚给你煮了饭。”
“十分钟就好。”夏槿蹲在垃圾桶边削尖一只炭笔,多年的肌肉记忆,短短几秒就消好了一支,她从餐桌边拉了张椅子在顾洵面前坐下,指导他,“你随便摆个动作。”
顾洵的脊背僵在沙发的松软的靠枕里,论文上的摘要在眼前糊成黑点,他能清晰感觉到夏槿的目光扫过眉骨,分明是在观察他的神态,可就是能轻而易举地撩起他五感的温度。
“别动啊。”夏槿突然用笔杆敲了敲画板,“你一动动态就变了。”
顾洵翻了一页论文,若无其事地端坐回原来的模样。
“……”夏槿从画板面前探出头,拆穿他的镇定,“你耳朵红什么?”
顾洵翻页的指尖顿住,论文页脚被捏出褶皱,“今天好像升温了。”
不痛不痒的回答。
"是吗?"夏槿在素描纸上划出沙沙的轻响,嘴上还不忘调戏他,“可你脖子都红了。”
夏槿存心多看了顾洵几眼。
往日里顾洵西装大衣一穿,人前总是一副性冷淡似的冷傲模样,人后这从脖子红到耳根的模样,夏槿顶多在床上见过。
怎么让自己画张速写,脸就红成这样?她的笔尖悬在画纸上,“你怎么动作这么僵硬。”
风掀起窗帘一角,惊醒了富贵竹叶间的光影,何欣近来在研究命理,夏槿上个月去找她看看,何欣说让她在客厅的东北角摆个富贵竹聚财。
“没有,就是想起了一些事。”顾洵问她,“头画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