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之后,好像所有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
今年过年比往年都早些,夏槿忙完过年前的时装周筹备工作,和顾洵分别开车回到南溪,依着之前跟夏驰的承诺,带顾洵回家给家里人见见。
夏槿今年家里选在老家过年。
老家南溪的郊区,是上世纪的老房子了,一栋四楼的小别墅,房子背后有块菜田,前院带着一个种满牡丹小院子——夏槿奶奶最喜欢牡丹。
除夕夜,厨房蒸腾的热气糊住了玻璃窗,夏槿掀开砂锅盖时,枸杞在鸡汤表面浮成小小的红舟。
爷爷的紫砂壶在八仙桌上咕嘟作响,夏驰正用蟹八件拆着新出炉的大闸蟹,夏槿吵着要吃蟹黄年糕。
银器刮过蟹腿的声响混着电视里的春晚直播,和夏槿爷爷的南戏收音机里的戏腔,门铃响到第三声时,夏临丢下写了一半的论文,好奇地撩起书房的窗帘往外探,夏槿正拖拉着打滑的拖鞋,飞驰地冲下楼拉开院门。
顾洵立在玄关,黑色大衣肩头沾着穿过院子花丛沾的露珠,一手拎着的两坛花雕酒,上头的红绸带被风吹得乱舞,像是捧了簇跳动的火苗,另一手则提着一个木箱,也不知道里头装的什么。
夏驰跟在夏槿身后迎了出来,眼尾笑成一条缝,“小顾。”
“叔叔好。”
“里边坐。”
顾洵随夏驰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坐下,见夏槿爷爷正关掉收音机,乐呵呵地瞧他。
“妈,你去见见。”温然的声音隔着厨房的玻璃拉门传来,“这里交给我好了。”
夏槿奶奶不太放心地看她,“你不去见见那孩子?”
“我妹妹介绍来的人。”温然笑着说:“我还是满意的。”
夏槿奶奶拉开厨房的门,端出一盘切好的水果招待顾洵。
顾洵站起身,将那两坛酒送至夏槿爷爷跟前,“听说您爱喝会稽那儿的黄酒。”
“这是给奶奶的。”他将提了一路的木盒子置在茶几上,“苏绣旗袍。”
夏槿说她奶奶爱穿旗袍,这件苏绣旗袍还是拖夏槿找关系打点,托人在年前赶制的。
“哎呀,你这孩子……”夏槿奶奶面露心疼,“这么破费干什么。”
夏驰拆蟹钳的手顿了下,银叉尖在灯光下晃出星点,配合道:“小顾有心了。”
二老平时最疼夏槿,顾洵想跟夏槿好好过,总得在二老面前摆个态度。
夏槿踢了踢夏驰的小腿,瓷勺磕在汤碗上发出脆响,“老夏,你怎么不进厨房帮忙。”
“得。”夏驰剥完最后一只蟹腿,端着那一盘子拆好的蟹黄蟹肉,深深地看了看顾洵一眼,“我去给你妈打下手了。”
顾洵解大衣扣子的动作慢了几分,待到脱下大衣,低声问夏槿,“我放哪儿?”
夏槿接过他脱下的大衣,挂在客厅的衣架上。
等到脱下外衣,夏槿才看清,他今天特意换了件黑色毛衣,高领的贴身毛衣勾勒出他若隐若现的身材,以往深峻的五官此刻被暖气烘得眉眼温软而宁和,倒真贴合了温然昨晚念叨的顾洵长相——“这孩子看着踏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他的职业滤镜。
夏驰走了,把客厅留给顾洵夏槿和两位老人,夏临从楼上房间跑下楼看热闹,顺带瞧瞧自己这未来的姐夫。
三杯茶下肚,夏槿爷爷的鼻尖泛起红光,他摸出老花镜,仔细地打量着顾洵,步入正题,“小顾同学是医生?”
“对。”夏临正襟危坐在一旁,替他回答道:“小姨的学生,江大二医的。”
“是我师哥。”
“江州好啊,江州的西子湖景色很美。”夏槿奶奶眯起眼笑着,“小顾是准备长期定居在江州的吧?”
“嗯。”顾洵郑重地点了下头,“明年春天准备在江州看一下房子。”
“合适的话就买。”
夏槿一愣,撇过头捏了下顾洵的掌心,蹙了下眉头。
这话顾洵怎么没同自己说?
夏槿之前还想过,要是顾洵实在拿不出什么钱买房,要真到了结婚,婚后住她那套公寓也是可以的。
就是顾洵把枕头从书房名正言顺搬到她大床的事。
两室一厅,顶多把她衣柜里的那堆衣服收拾掉一点打包放到温然夏驰那儿,腾出一间柜子给顾洵放衣服而已。
“那小顾同学现在住哪儿?”夏槿爷爷问:“医院附近?”
说这话时,恰巧夏驰从厨房端出一盘新出炉的桂花米糕往客厅走,听到老爷子问话,默不作声地朝着两人使了个眼色。
“哦——”夏槿攥了下顾洵的手,脸色自然,“顾洵啊——”
“住在我家边上的小区。”夏槿替顾洵答话,“平时有时候坐地铁,有时候开车上班。”
她能看出了,她爷爷是兜着圈子打听顾洵名下有没有车呢。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夏槿奶奶笑了,换了个别的话题,“我听阿槿爸爸说,小洵是南溪人,高中也在南溪读的吗?”
“对。”顾洵点头,“我们是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夏槿奶奶意外道:“小洵也是南溪外国语的?”
顾洵敛着下颚,点了点头。
夏槿勾了下他的小拇指,提醒他不要把他们大学时期谈恋爱的事说漏嘴。
她大学谈恋爱这事儿,他们家没人知道。
“高中同学?”在一边默默听着的夏临兴奋道:“顾洵哥,你真是南溪外国语的啊?”
之前他脑震荡留院观察时,听南谦然说过一嘴,他们高中那届也有个人叫顾洵。